白柳在一片刺目的白光中睁开眼时,首先闻到的是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气味尖锐而陌生,像一把钝刀反复刮着鼻腔,与修仙界草木清气、灵泉甘冽的气息截然不同。
他动了动手指,骨节传来针扎似的疼,稍一用力便牵扯得胸腔剧痛,喉间涌上腥甜——那是雷劫撕裂经脉的伤势,撕裂的痛楚如跗骨之蛆,牢牢钉在这具孱弱的躯壳里。
“醒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白柳微微偏过头,看向床边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对方很高,肩背挺直如松,眉眼轮廓冷硬,黑眸像淬了冰的黑曜石,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白柳没说话,他的视线扫过四周:洁白的墙壁,嵌着铁栏杆的窗户,天花板上吹风的铁盒子,还有手腕上缠着的、连着透明管子的胶带,还有自他清醒后就再也感受不到空气中的灵力——这一切都在告诉他,那个熟悉的、能御剑飞行、可吐纳灵气的世界,已经彻底离他而去了。
三天前,他还在昆仑之巅度飞升雷劫。
紫电如龙,劈开云层,他运转毕生修为抵抗,就在最后一道雷劫即将溃散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到的是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师弟林越,手里捏着他的本命魂灯,笑得狰狞:“师兄,这仙位,该让给我了。”
魂灯骤然碎裂的瞬间,他的神魂像是被投入了熔炉,剧痛让他连惨叫都发不出来。紧接着,最后一道天雷轰然落下,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原来,所谓的兄弟情深,所谓的并肩修仙,都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感觉怎么样?” 男人又问了一句,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在例行公事。他手里拿着个黑色的小本子,笔尖在纸上沙沙划过,“姓名,年龄,家庭住址。”
白柳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白柳、22岁、昆仑。”
男人写字的手顿了顿,抬眼时,敛住了眸底的寒意,接着 他在本子上写下 写了几个字,然后合上本子,转身走向门口,“好好休息,按时吃药,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至少还要住院一月。”
门被轻轻带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白柳缓缓睁开眼,望着天花板,突然觉得可笑。他是大乘期修士,距离仙人只有一步之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现在却因为师弟的阴谋带着重伤来到陌生的世界,被困在这样狭小的房间里。
林越的背叛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神魂里。他一遍遍地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可记忆里的林越,永远是那个跟在他身后,喊着 “师兄” 的少年,眼神清澈,笑容温暖。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亮爬上枝头,清冷的光辉透过铁栏杆洒进房间,落在白柳的手背上。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朝着月光的方向,体内残存的灵力似乎受到了牵引,微弱却是实实在在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白柳立刻收回手,闭上眼睛,装作睡着的样子。
门被推开一条缝,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门口,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白柳能感觉到那道视线,锐利、冷静,带着不容错辨的监视意味。
过了好一会儿,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白柳睁开眼,望着窗外的月亮,久久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