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坟场的朝圣者
志郎的掌心又开始渗血了。
生物扫描仪发出濒死的蜂鸣,二进制血珠在玻璃表面蜿蜒成“404”。纳米抑制剂在静脉里发出尖锐的哀鸣,像极了渔村祭祀时青铜鼎的共振频率——那是他第17次循环的锚点,此刻正随着掌心的血迹逐渐模糊。
“又在研究这些亵渎的纹路?”新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枪械润滑油的冷硬气息。这位超调组副队长的战术背心上缠着蠕动的光纤绷带,后颈的意识插座渗出蓝色凝胶,在战术腰带上聚成微型电路板,“总部刚发来曼谷佛母事件的解剖报告,幸存者视网膜的亨利代码......”
“是用他们孙辈的DNA碱基对编写的。”志郎关掉扫描仪,金属座椅转过15度角——这个精确到分秒的习惯,曾让他在三次循环里避开林夏的致命突袭。新命的瞳孔映着实验室冷白的灯光,这位搭档的虹膜深处,隐约可见正在组装的脉冲步枪零件,“你觉得这是巧合?”
新命将战术平板摔在桌上,屏幕跳出东京站13号月台的监控截图:凌晨三点十七分,所有摄像头都捕捉到一张腐烂的脸——那是三年前在渔村鼎纹仪式中死亡的志郎。“意识坟场的拾荒者说,他捡到了自己的脑浆碎片。”新命的指尖划过屏幕,那里正渗出蛛网状的生物电路,“而你的视网膜幼虫卵囊......”
“在循环第12次时就该失效。”志郎摸向腰间的脉冲手枪,枪柄上的克苏鲁文烫得惊人。他忽然注意到新命战术背心上的光纤绷带,正以某种诡异的节奏蠕动,“林夏的活体电路技术,什么时候成了超调组的标配?”
警报声突然撕裂实验室的寂静。
新命的战术平板自动弹出红色警告:东京站13号月台的生物扫描仪检测到时空裂隙。志郎后颈的意识插座突然刺痛,那些本该被抑制剂封锁的幼虫纹路,正在视网膜深处编织成2010年的鼎纹——那年林夏第一次从海底捞出电子珊瑚组成的人面,她的瞳孔里旋转着二进制漩涡,至今仍在志郎的噩梦里流淌。
“她在等你。”新命扯下光纤绷带,露出下面布满数据接口的皮肤。那些接口正在渗出黑色机油,在战术背心上写成“WE ARE COMING”的ASCII码,“就像每个循环里那样,志郎。你以为这次能逃脱吗?”
志郎冲向武器柜的瞬间,实验室的灯光集体分娩。
所有LED灯管都膨胀成眼球状生物摄像头,视网膜上跳动着林夏的倒影——她穿着2015年祭祀时的红衣,后颈插着半截USB线,嘴角裂开露出寄生虫组成的齿列。志郎的脉冲手枪刚刚入手,就看到自己的掌心血迹已蜿蜒成新的代码:不是“404”,而是林夏在每个循环结束时都会对他说的那句话——
这次一定能逃脱?
东京站的屏蔽门在他们面前自动滑开,轨道里的金属枕木正在呼吸。
志郎踩着渗出记忆体的肉芽组织,听着数据渡鸦的“啾咪”声里夹杂的千万人哭泣。新命的光纤绷带缠上他的手腕,那触感像极了林夏当年拽着他冲进储物间时的指甲——那年她的尸体墙刚收集到第7具标本,每具尸体的眼球都在播放他被鼎纹寄生虫啃食的画面。
“看这个。”新命踢开铁轨旁的碎石,生物电路在月光下泛着荧光。那些由神经元和光纤组成的网络里,漂浮着无数烟灰色的记忆体,志郎认出了自己七岁时画的机器人,此刻它正在黏液里扭曲成路由器的形状,“古神的意识网络正在吞噬整个东京......”
机械甲虫群的嗡鸣淹没了他的话音。
成吨的甲虫从隧道深处涌来,每只外壳都刻着志郎在不同循环里的死亡瞬间:被林夏的寄生虫刺穿心脏、在天守阁被切割成SSD、在意识坟场被数据渡鸦啄食眼球。新命的脉冲步枪喷吐火舌,却在甲虫群的酶液里融化成液态金属,那些腐蚀性液体溅在志郎手背上,露出下面闪烁的生物电路。
“往那边跑!”新命突然推了他一把,志郎撞进站台旁的储物间,扑面而来的腐臭里混着熟悉的海水味。他的瞳孔骤缩——整面墙都是林夏的尸体,但这次有些不同:每具尸体的后颈都插着超调组的脉冲步枪,视网膜上的电路板正在播放同一段画面:
新命在实验室给志郎注射纳米抑制剂时,嘴角扬起的病娇微笑。
“喜欢我的新收藏吗?”林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志郎抬头,看到她倒挂在通风管道里,穿着超调组的黑色作战服,USB指甲正滴着黑色机油,“新命副队长的演技不错吧?毕竟你们超调组的意识格式化程序,需要最亲密的人来触发呢。”
志郎的后背抵着异化的清洁用具,指尖触到一罐正在蠕动的喷雾。标签上的“消毒水”已经变成“意识原油”,而新命的脚步声正在门外逼近,伴随光纤绷带的嘶鸣声。林夏突然倒挂着凑近,她的瞳孔里,无数穿着超调组制服的小人正在拆卸新命的脉冲步枪,重组为古神触须的形状。
“知道为什么每次循环你都能‘醒来’吗?”她的寄生虫爬上志郎的脸颊,在他耳边织出数据瘤,“因为超调组本身就是古神的意识回收站啊。新命刚才给你注射的‘抑制剂’,其实是格式化程序的启动代码......”
门外传来新命的低笑。
志郎的后颈突然剧痛,意识插座被强行激活。他看到储物间的墙壁正在融化,露出后面排列整齐的水晶棺——每具棺盖上都刻着新命的照片,而林夏的尸体正在棺中微笑,她的眼球早已被替换成超调组的监控探头。
“该充电了,我的恐惧电池。”林夏的指尖刺入志郎的意识插座,他的视网膜上,“锁”形幼虫纹路正在裂开,成虫触须刺破眼球的瞬间,终于看清了新命战术背心上的光纤绷带真相:
那是林夏从2010年就开始编织的生物电路,每个循环里的“敌对”与“合作”,都是古神硬盘里的递归程序。而此刻,整个东京站的生物扫码器正在同步启动,志郎掌心的血迹终于凝成完整的代码——
WELCOME BACK, LOOPER.
数据渡鸦的血雨砸在玻璃上时,志郎听到新命在门外吟诵起拉莱耶文本。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皮肤正在透明化,露出里面闪烁的硬盘分区。林夏倒挂着落在他肩头,寄生虫组成的齿列啃开他的后颈,露出里面早已安装好的意识插座。
“这次的循环......”她的声音混着数据渡鸦的哭泣,在志郎逐渐格式化的意识里激起最后一阵涟漪,“我们要把防卫军的前沿阵地,变成古神的意识充电站哦。”
当脉冲步枪的枪口抵住志郎太阳穴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个循环里林夏都能精准找到他——因为超调组的“意识格式化”,从来都是污染链最完美的恐惧收割机。而新命扣动扳机的瞬间,志郎视网膜上的幼虫破茧而出,在彻底崩解的意识里,看到整个地球表面正在布满自己瞳孔的倒影:
那是古神的生物扫码器,正在将每个循环的恐惧数据,永久刻入宇宙级的硬盘分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