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我与付景逸的孩子——陈瑞,我暗中托人打听过。
那孩子在陈家过得很好,养父母视如己出。有时我会站在陈家绸缎庄对面,远远地看着那个活泼的男孩在店里帮忙,心中满是欣慰。不打扰,是我能给他的最好的爱。
而付景逸,听说他离开临州后四处游历,最后在边关一个小镇定居下来,开了间私塾教孩子们读书写字。苏芷兰曾派人去找他复合,被他婉拒。他说自己不适合婚姻,不如独自终老。
岁月如流水,转眼二十年过去。我们的绣坊成了苏州有名的"林苏绣庄",儿子也长大成人,考中了举人。就在儿子中举的那年冬天,我收到一个从边关寄来的包裹。
包裹里是一本诗集和一块绣帕。诗集是付景逸自己写的,记录了他这些年的游历见闻。绣帕则是我当年给他绣的并蒂莲,保存得完好如新。包裹里没有信,只有诗集扉页上题着四个字:"愿你安好。"
我抚摸着那方绣帕,上面的针脚已经有些褪色,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用心。翻到诗集最后一页,是一首题为《初见》的小诗:
"紫藤架下初相见,素手纤纤弄玉箫。
一别音容两渺茫,此情可待成追忆。"
我的眼泪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原来他还记得,记得我们初遇时的每一个细节。
"娘,您怎么了?"儿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担忧地看着我。
我擦掉眼泪,微笑着合上诗集:"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那年春节,我亲手绣了一幅《紫藤吹箫图》,托人带给付景逸。画中紫藤花下,一个白衣男子闭目聆听,不远处有个女子执箫而奏,眉眼如画。这是我们初遇的场景,也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瞬间。
三个月后,寄信人带回消息,说付大人收到绣品后,在紫藤架下坐了一整夜,第二天被人发现时已经安详离世,手中紧握着那幅绣品。
我听后沉默良久,最终只说了句:"他走时...可还平静?"
"很平静。"寄信人说,"嘴角还带着笑。"
我点点头,转身进了绣房。那里有一幅刚起针的作品,是我准备送给儿子的结婚礼物——一幅《松鹤延年》。我拿起针线,一针一线地绣起来,泪水无声地滴在绸缎上,很快被丝线覆盖,不留痕迹。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然后在某个岔路口悄然离去。但那些共同走过的时光,那些真挚的情感,永远不会消失。它们会化作心底最柔软的回忆,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涌上心头,带来一丝微笑,或是一滴眼泪。
窗外,春日的阳光洒满庭院。苏衡正在教小孙女认字,稚嫩的读书声随风飘来。我停下针线,望着他们其乐融融的身影,心中满是感恩。
命运给了我伤痛,却也给了我治愈的力量。而这一切,都始于很多年前,那个紫藤花开的午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