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凰

红绸如血，从九重宫阙的朱漆大门一路铺展至太和殿前。大周朝的长公主萧凰立于铜镜前，任由八位宫女为她整理嫁衣。十二重绛纱罗裙层层叠叠，金线绣出的凤凰在裙摆展翅欲飞，仿佛下一刻就会冲破束缚直上云霄。

"殿下今日美若天仙。"老嬷嬷小心地为她戴上缀满南海珍珠的凤冠，声音里带着哽咽，"先皇后在天之灵，定会为殿下欢喜。"

萧凰望向镜中的自己，额间那点朱红花钿衬得肌肤如雪。她轻轻按住胸口，感受着那里传来的急促跳动。今日之后，她将不再是深宫中的金丝雀，而是镇国大将军季洵的妻子。

"嬷嬷，你说......"萧凰难得显出一丝少女的羞怯，"季将军他会喜欢我这般打扮吗？"

老嬷嬷笑得眯起眼："殿下放心，季将军每次入宫，眼睛都离不开殿下。老奴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比您二位更般配的璧人。"

殿外礼乐声渐近，有太监尖声通报吉时已到。萧凰深吸一口气，接过金丝团扇遮面，在宫女搀扶下缓步而出。

阳光倾泻而下，她透过珠帘与团扇的缝隙，看见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立于丹陛之下。季洵一身玄色婚服，腰间玉带缀着与她凤冠相配的明珠，俊朗的面容在阳光下如刀刻般分明。似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他忽然抬头，那双如墨般深沉的眼直直望来，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萧凰心头一跳，急忙移开视线，却掩不住唇角漾开的笑意。

婚礼的仪式繁复而冗长。祭天、告祖、对拜，每一项礼节萧凰都已演练过无数次。可当真与季洵并肩而跪，当他温热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那些熟记于心的礼仪步骤忽然变得陌生而令人心慌。

"夫妻同心，白首不离。"礼官高声唱和。

季洵接过合卺酒，在众目睽睽之下，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臣此生定不负殿下。"

他的呼吸拂过耳畔，萧凰耳尖发烫，接过酒杯时手指微微发抖。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甜，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宴席持续到月上中天。萧凰被送入洞房后，季洵又被宾客拉回去饮酒。红烛高烧，她端坐在铺满红枣、花生的喜床上，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笑闹声，心跳如鼓。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响起脚步声。萧凰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团扇后的脸颊发烫。然而推门进来的却是季洵的副将。

"将军有紧急军务需处理，请殿下先行歇息。"副将跪在门外，声音里满是歉意。

萧凰放下团扇，难掩失望："这么晚？将军可说何时回来？"

"将军未说。"副将头垂得更低，"北境传来急报，匈奴异动，将军已连夜赶往兵部商议。"

萧凰轻叹一声，示意宫女为自己卸下沉重的凤冠。这一夜，她独自躺在铺满吉祥物的喜床上，听着更漏声声，直到东方既白。

三日后是回门之期。萧凰早早梳妆妥当，等着季洵一同入宫。然而直到日上三竿，才见季洵风尘仆仆地归来，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