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平安还小的时候，她就进了黑社会。

那天雨很大，砸在人身上水花四溅，而风比雨还大，溅在空中的水花随风又砸回脸上，砸得人心底泛寒

她跌跌撞撞走在风雨中，前面的风雨小了起来，她把发昏的头抬了起来，看见栋很大的建筑，零星的一点光亮也被天色遮住了。

她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这么大的雨天，只有寥寥几个人挤在一块打牌，久久才抬头看一眼周围。倒是从楼上传来一声长长的喊声，被雨水稀释过后拖在地上，只溅起水花 。

地上有凌乱的潮湿成一团的脚印，她小心地踏着脚印向前，里面很绕，蒸腾的热气，淌着热蜡的烛，密麻着牵扯不断的电线…后面有着沉钝的脚步声。

一个男人。穿着整齐、手边的雨伞还在向下淌水，他怀中抱着一个小男孩，只顺恹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她看见男人身上宝蓝色的西装洇成 靛青色，她听见一句压低的话穿过这片雨夜 。

“你来这干嘛？”

“找人。”

“谁？”

“龙卷风。”她的声音在雨夜中有些发颤，她将我握的更紧，那个男人低头看了看她，抬脚往前走去：“跟着我。”

她跟在他身后，看见那个男孩露出的半张脸，他微垂着眼，男人的脖颈处上有他投下的阴影，他很白。

她们走进一家理发店中，那个男人随手一丢就将两伞投进伞筒中，他打开柜子拿出一条一条白色毛巾丢给她：“你等一等。”然后将男孩抱进房间中。

她拿着毛巾，小心翼翼地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男人没过多久就出来了，瞥了她一眼，坐在椅上：“不冷吗？”

她不说话。

男人没在意：“找我要干什么？”

“这条路一直往前，最大的那个房子里，有一个男人开着一家理发店。叫龙卷风，去找他。”我记得那个女人，她眼睛有些失神，表情急迫到有些疯癫“你听到了吗？去呀，快去！告诉他…”

“我爸爸被你杀死了。”我听见她这么说，神色却有些平静，像待宰的羔羊。

龙卷风神色如常地翻出一包烟，动作熟稔地点火，像是想到什么，掐灭了。

“我妈妈说，让我来找你。”

他叹了口气：“你爸爸是谁？”

“程严。

程严，他想了想，没从记忆中找到这个身影，但记忆中那天夜里的的恶战又跳了出来，金属与金属相碰清脆昂亮的鸣声，血液酒在记忆中 每个角落，腥气冲掉脸上的罩带，他看见观音像上嫣红的笑。

他闭上了眼：“你叫什么？”

“平安，程平安。”

“你多大了？”

“两个月后五岁。”她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手中攥着的东西在她手心烙下红印 “她递给他。                                                         一块漆黑的石头。

那就是我。

我曾经在一个很漂亮的很高贵的首饰盒里住过，我的邻居们都是些金银珠宝，跟我们的住所一样引人注目。

我们能活很久，能记载很多。比起它们，我还年轻。但如果你想听听我的故事，我也很愿意让你们知道那段时光。

在住进那个首饰盒之前，我通常被挂在人的脖子上。

我想想。

除了我的主人平安外，有蓝信一，有梁俊义，陈洛军也抚摸过我，哪怕是长期以来对我不以为意的林杰森，我也能告诉你他的故事。

“石榴石。”平安说，“给你。”

龙卷风接过我，疑惑地看了看。好吧，他也没能从我要不好课出的表看见我的内心，我只能说L-0-W。

她说：“石榴石变红，死去的人会回来看你。”

他顿了顿，将我翻了个面，可惜，我不会给他这个面子。

他还给了我的主人：“你可以留在城寨，但你最后还是要靠你自己“他眼神沉静，像一面湖，深不见底，”人各有命，天注定的。”

他把我的主人安排在一个前身是诸物间的房间，里面没杂着霉味和雨天后的蒸腾上的潮湿的腥味。

平安并不常见到他，饭桌上一般只有她和那个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很奇怪，他比平安大几岁，眉眼很好看，龙卷风在时他焉头焉脑会怕他，但龙卷风不在他又垂下头，失落地一口一口 完面前的饭。

他的叉烧饭加蛋。

那天他就是咬着蛋看了平安一眼：“你怎么不加蛋啊？”

“不爱吃。”

“我叫蓝信一，你呢？”

“平安，程平安。”

信一看了看她：“你也是被你爸爸送来的吗？

“我爸爸死了。”

他愣了愣，想说些什么，被从外面快步走来的龙卷风敲了敲头，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吃饭不要说话。”

他听到了吗？我不知道。

平安没有抬头。

她在想什么呢?

只有信一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半是儒慕半是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