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床升腾的冷雾中,虞长歌的指尖堪堪停在凌寻渡咽喉半寸处。墨狐大氅滑落在地,素白中衣被肩头渗出的血染成点点红梅。
"东南角楼的砖石,侯爷还是这般急性子。"凌寻渡忽然握住他手腕往心口带,黥刑烙印在烛火下泛着暗红,"这伤疤下埋着永昭元年的秘密,侯爷当真不想知道?"
虞长歌正要抽手,窗外忽传来三声鹧鸪啼。凌寻渡神色骤变,翻身将人压在寒玉床上。冰冷玉面贴着脊背,虞长歌刚要挣扎,却见三支淬毒弩箭破窗而入,深深钉入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
"嘘——"凌寻渡的气息拂过他耳后红点,"羽林卫的连环弩,见血封喉。"说话间指尖轻勾,竟从虞长歌袖中摸出那枚淬毒银针,"侯爷这'锁喉青'倒是与弩箭上的'鹤顶红'相映成趣。"
地宫烛火突然尽灭。黑暗中虞长歌感觉到凌寻渡的手按在自己腰封暗扣处,玄铁虎符的轮廓硌得人发疼。他屈膝顶向对方肋下,却听见金铁交鸣之声——凌寻渡用绣春刀鞘格挡的瞬间,虎符坠地发出清脆声响。
月光恰在此时透过气窗斜射而入。虞长歌瞳孔骤缩:虎符内侧竟嵌着半枚断裂的玉佩,与他珍藏的那块残玉纹路严丝合缝。永昭元年先帝赏赐镇北军的和田暖玉,本该随着凌家满门抄斩碎在刑场。
"你...!"虞长歌的质问被突然逼近的檀香气息堵在喉间。凌寻渡的唇擦过他颈侧蛊虫红点,声音轻得像叹息:"子时三刻,角楼砖石会映出紫微星的位置。"
五更鼓响时,虞长歌攥着从东南角楼取出的密函,指尖几乎掐进掌心。兵部存档的军功簿残页上,宋青的名字赫然列在三月十六的斩首榜,而那天他分明带着轻骑营奇袭狄人粮草营。
更令他心惊的是那封"通敌密信"的副本——火漆封口处有细微的修补痕迹,北狄狼头图腾的獠牙方向与真正王庭印鉴左右颠倒。
"侯爷可看够了?"凌寻渡的声音从飞檐传来。他斜倚鸱吻,月白常服被晨露浸得半透,心口黥印在曦光中泛着诡谲的暗金,"卯时三刻北狄使团入朝,侯爷猜他们会不会认得这方染血的狼头火漆?"
太极殿前的汉白玉阶被朝阳镀成血色。虞长歌按剑立于武官首列,看着北狄使节捧上的檀木匣中,赫然是自己三日前射入敌将眉心的那支鸣镝箭。
"我国大祭司昨夜观星,说朱雀七宿陨落中原。"使节抚摸着箭羽上的定远侯徽记,忽然转向凌寻渡,"督主心口的黥刑烙印,倒与我们王庭叛逃的巫医纹样..."
"啪!"
凌寻渡手中茶盏突然碎裂,瓷片深深扎入使节咽喉。血雾喷溅在金銮柱蟠龙眼珠上时,虞长歌看见皇帝嘴角转瞬即逝的笑意。
"传旨!定远侯与凌督主即日共赴河西查案。"皇帝抚摸着龙椅扶手上的夜明珠,目光扫过虞长歌腰间若隐若现的残玉,"赐二位爱卿同乘銮驾,以示天恩。"
马车驶出宣德门时,虞长歌忽然按住心口。蛊虫在血脉中躁动的灼痛让他险些握不住剑柄,抬眼却见凌寻渡扯开衣襟,心口黥印正泛着同样的赤红。
"当年凌家获罪,是因在军粮中掺了蛊毒。"凌寻渡将染血的帕子按在虞长歌肩头,"可那些蛊虫..."
疾驰的车轮碾过官道碎石,后半句话湮没在突然响起的箭雨声中。虞长歌挥剑格开穿帘而入的弩箭时,瞥见刺客手腕上的狼头刺青——与密信火漆的纹样分毫不差。
凌寻渡突然轻笑出声,沾血的手指抚上虞长歌后颈:"现在侯爷相信了?我们要找的答案,在雁门关的雪下面。"
车外忽然传来熟悉的鸣镝声。虞长歌瞳孔骤缩——这是他麾下轻骑营特制的响箭,而本该困在诏狱的宋青,此刻正率铁骑冲破刺客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