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学后，虞梦骑着自行车回家，她看见阿湛坐在石头上，两手托腮，看几个小女孩踢毽子。
那些女孩子比阿湛小一点，中午放了学就被父母们接回来，现在在村口踢毽子。
“阿湛——”虞梦朝阿湛招手。
阿湛眼睛一亮，飞奔到虞梦怀里，甜甜地喊了一声哥哥。
“阿湛，你怎么不和她们一起玩啊？”
阿湛瘪瘪嘴，摇摇头道:“我不喜欢玩。”
阿湛坐在楼下等虞梦回来，那两个小女生非要拉着阿湛玩，可阿湛对毽子丝毫没有兴趣，只能坐在石头上看她们踢来踢去。
这有什么好玩的，他才不喜欢玩女孩子的游戏。
“你是阿湛的姐姐吗？我叫二丫，我和阿湛是朋友哦。”二丫不认生，站在虞梦面前自我介绍道。
阿湛朝虞梦挥挥手，软软道:“她不是我朋友。”
虞梦把阿湛的脑袋摁到自己怀里，对着二丫笑道:“嗯，是啊，阿湛比较害羞，谢谢你和他做朋友。”
“不客气。阿湛真漂亮，我们都想和他做朋友。”二丫的小脸蛋像两个红苹果，羊角辫一翘一翘的，笑得很是天真可爱。
“阿湛姐姐，为什么阿湛没有去学校呢？”
虞梦张了张嘴，脑筋一转，道:“只是今天有事所以没有去，你们好好玩，我们先回家了啊。”
“阿湛再见，阿湛姐姐再见。”二丫看着两人的背影挥挥手。
“再见。”虞梦让阿湛坐在后面，骑车回家。
阿湛双手搂着虞梦的腰，小脸贴背，糯糯道:“哥哥刚才说谎了。”
“啊？什么？”虞梦故作不在意。
“我明明就没有上学，哥哥还说我是因为有事才没去学校。”
虞梦车头一晃，又把回正常速度，不一会儿两人到了家楼下。
“哥哥是怕我被人看不起吗？”
虞梦停好了车，欲言又止。
“阿湛这么聪明，怎么会被人看不起呢。”虞梦揉揉头安慰他。
阿湛虽然没上过学，但虞梦知道他的智商比同龄人高很多，可他就算再聪明，没有学历，别人照样不会多瞧他几眼。
现在也不是入学的时候，而且学校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阿湛的入学问题一直是虞梦心头上的一根刺。
前几天老李头倒是和虞梦说了一所私立学校，学费贵是另外一回事，但他们不收阿湛这么大的插班生，虞梦跑了好几趟也没见着校长，这件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我可以不上学吗？”
阿湛想到村口那两个踢毽子的小女生，感觉上过学的小孩也没那么聪明，如果学校教他踢毽子，他肯定不去。
“当然不行！”虞梦郑重其事道。
“你一定要读书，而且要好好读书，考第一名，只有这样，你将来才能走出这片地方，去更大更好的城市发展。”
虞梦苦口婆心劝道，她不想让阿湛觉得读书没有用。
“这样就能赚很多钱吗？”
“当然，只要你好好努力，以后一定能挣大钱！”
阿湛点点小脑袋，只要能挣大钱，能帮虞梦分担辛苦，他就愿意去上学。
“那我什么时候能上学呢？”
这问题可把虞梦问倒了，她也正愁呢。
“过年以后吧……”虞梦心里也没底，不过无论如何也要让阿湛读书。
虞梦正想着，忽然听见阿湛在她耳边说:“哥哥亲我一下。”
见虞梦愣愣的不吭声，阿湛又说:“哥哥亲我一下，我就能考第一名。”
小屁孩不仅会撒娇，还开始求亲亲了，可把虞梦气笑了。
阿湛用手指点点小脸蛋，虞梦在他粉粉嫩嫩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阿湛捂着红红的耳根，心满意足地跑开了。
中午吃完饭，虞梦骑着自行车去上学。
眼看就要十二月份，冷风呛鼻直发酸。
空气中夹杂着灰尘碎屑，一股脑随风袭来。
虞梦骑着自行车，袖口空荡荡地灌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差一点摔倒。
进了班级，一时不适应冷热交替，虞梦的眼泪啪嗒往下掉。
老李头给虞梦带了眼药水，她这是眼病，小时候在冷风里吹出来的，根本治不好。
虞梦滴了眼药水，将袖口捂严实，打了个寒颤。
“我怎么感觉你眼睛越来越严重了，要不要去看看啊？”老李头盯着虞梦发红的眼眶，皱起眉头。
“治不好的东西看什么看。”虞梦又滴了两滴眼药水。
晶莹的水珠从眼眶滑向脸颊，如细珠串线断续清透。
溢满泪水的双眸朦朦胧胧，似一朵含苞欲放的火红荼靡，垂着琼浆玉液，散发着迷人不自知的魅惑气息。
“一边去，挡我视线了。”虞梦眨眨眼，分不清眼里落下的是眼药水还是泪珠。
老李头正欣赏着虞梦这幅久不多见的安静模样，结果被歪了一嘴巴子，自觉无趣。
上课了，虞梦的视线依旧有些模糊，一堂课下来也没听多少。
放学的时候老李头不见了，虞梦一个人出了校门正准备出发，却听见老李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说给阿湛找到学校了。
虞梦正大喜，却看见老李头身后跟着方强和矮瓜，脸色瞬间黑沉。
四个人找了个小吃摊坐下，老李头倒是笑脸相迎，虞梦可是脸臭得不行。
方强和矮瓜为那天的事和虞梦道歉，说自己喝了几瓶酒把脑子给灌醉了，请虞梦大人不记小人过。
虞梦是被老李头硬拉着过来的，要不然她这会早就到家见阿湛了，于是不耐烦道:“学校那事，怎么回事？”
老李头替虞梦顺顺毛，笑呵呵看向方强，谄媚道:“那还是要看方强兄弟的。”
方强掏出一张照片给虞梦，接着道:“这是我远房亲戚家的小孩，因为家里穷所以抱给别人家了，这是照片。”
虞梦接过照片，里面是一对夫妇抱着襁褓婴儿，男的穿着职业西装，女的穿着也同样价值不菲，二人笑容满面，充满幸福。
“这对夫妇不育，他们怀里的小孩是男孩，现在他们想要一个女孩，据我所知这个小男孩现在过得很不错，夫妇两把他当成亲生儿子非常照顾。我知道你为你妹妹找学校费了很多心，所以就想问问你要不要把妹妹送给这对夫妇。”
虞梦半信半疑，这种只有照片的事哪能信。
“都有男孩了还要女孩干什么？”虞梦问。
“哎呀！好事成双吗，一男一女凑成一个‘好’字，有钱人不都喜欢这样吗？”老李头说道。
虞梦瞪了老李头一眼，又问:“这对夫妇叫什么？住哪里？”
“我只知道这对夫妇姓陈，做生意的，住哪他们可没说，当初我亲戚把小孩给他们后就断绝了联系，是最近这段日子他们带着那小孩回来才又见过的。”
“你也知道有钱人家对小孩的要求高，你妹妹那么漂亮，住进他们家后有吃有穿，最重要的是肯定有好的学校能上，你也少些负担对吧。”方强说。
虞梦紧紧捏着手中的照片，犹豫不决，明明一开始想送走阿湛，可现在一想到他要离开，心就隐隐作痛，舍不得。
她费心费力给阿湛最好的东西，不过是有钱人家看都看不上的玩意。
他们挥挥手就能让阿湛上最好的学校，而自己就算东奔西走也难得一所能入学的地方。
虞梦有些动摇。
“有他们电话吗？我要确认一下。”
“有。”方强从兜里摸出一张纸，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你放心，这对夫妇矮瓜也见过，对吧矮瓜？”
矮瓜点点头。
虞梦借了老李头小灵通打了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妇女的声音，谈吐文雅，头头是道，听起来就像是上流社会富太太的声音。
虞梦挂了电话，心里也信了十有八九，但依旧在犹豫答不答应。
“那夫妇说等要了小孩，可以让你们一个月联系一次，毕竟你妹妹现在有点大，肯定也舍不得你，保持联系双方都安心。”方强又说。
“真的？”虞梦眼睛一亮。
方强点头，说:“他们是这么告诉我的。”
虞梦把照片拿走，起身道:“我再考虑一下，照片我能拿走？”
方强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老李头和虞梦缓慢骑行，到了村口两人推着车走路。
“是方强主动找你的吗？”虞梦还是信不过，他对方强真的没什么好感。
“不是。是我下课的时候听到他跟矮瓜说有一对夫妇要抱养小孩那事，就仔细听了一下，你也知道方强他爸不是病了吗，住医院要一大笔钱，他就是想做个人情，那夫妇会给他一笔钱。”
言下之意，方强不是真的为虞梦着想，他就是做个中间人，牵线搭桥的。
虞梦点点头，这就比较符合她心目中方强的形象了，方强怎么可能会主动帮虞梦，原来是因为有钱赚。
“不是我说，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我也想阿湛好，更想你过得好点，再说了，人家都允许你一个月联系一次了，已经够大度了吧。”
“我还是再考虑一下吧，阿湛现在这么大了，又很黏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虞梦说。
“诶！我说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和阿湛商量这事啊，你也知道他黏你，要是他知道你不要他了，还不得十里长街跑回来啊，阿湛也很辛苦，你想想他当初那样，多可怜，当个富人家的小孩不是更好吗。”
“我……”
“哎，你别再犹豫了，你以前做事明明都很果断的，再拖下去对你两都不好，后天周六，你要是想清楚了我就陪你去。”
虞梦叹了一口气，老李头说的不无道理，果然人一旦有了感情就会变得磨磨唧唧，虞梦也不例外。
虞梦回到家，阿湛在楼道口等她，问她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虞梦胡乱搪塞说是因为值日。
晚上睡觉的时候，虞梦辗转难眠，把怀里睡得正香的阿湛搂得更紧了些，在他额头上印了一唇，小声道:“阿湛，对不起。”
虞梦睡了，但阿湛醒了，他察觉到虞梦今晚的情绪不太对，所以一直在装睡。
阿湛轻轻抚摸虞梦的脸颊，轻声喊了一句:“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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