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虞梦轻手轻脚下了床，给阿湛盖好了被子。
虞念握着奶瓶，睁着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小嘴咂咂，嘴里吐着泡泡。
虞念的小手在奶瓶上抓抓，看着虞梦咯咯笑出声来。
哄乖了虞念，虞梦把他放在小床里，到厨房开始忙活。
阿湛醒来时，鼻尖飘过一股油香味，馋馋嘴起身洗漱。
“阿湛，洗漱好了来吃早饭。”
“嗯……”阿湛洗了把脸，盯着盆里的水发愣。
“阿湛——”
阿湛回过神，应道:“来啦！”
虞梦端了两碗白面上桌，阿湛那碗咸香浮沫，加了青菜和一个荷包蛋，香喷喷的可馋人了。
“哥哥，为什么只有我有鸡蛋？”阿湛不肯动筷。
“你不喜欢吃鸡蛋吗？”虞梦嘴里动作一滞，面条一下索然无味。
“我不喜欢，我和哥哥换。”说着，阿湛把鸡蛋面推到虞梦面前。
“让你吃就吃！”虞梦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又改口道:“吃吧，以后可能吃不到了。”
阿湛小眼红红，垂头低低，问:“为什么？为什么吃不到了？”
虞梦哽了哽喉，掩饰道:“因为鸡蛋贵，就给你吃这一次，以后可没有了。”
虞梦把鸡蛋面推到阿湛面前，哄道:“快吃。一会凉了。”
阿湛拿起筷子，吃了两口面，明明鸡蛋面很香，可他吃下肚时，却觉得苦涩在嘴里翻涌。
吃过早饭，虞梦又喂了虞茉莉几口粥，临走时叮嘱阿湛不要随便出门。
虞梦走了，阿湛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轻飘飘的毫无重量。
阿湛跑到阳台边，他长高了，现在不需要站在台阶上也能看见虞梦的身影。
虞梦骑着自行车，一路行驶向路尽头。
阿湛握手成圈，将虞梦的背影紧紧束在掌心。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阿湛的手很快已追不上她，好像那个身影消失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中午虞梦没有回家，和老李头在食堂吃饭。
老李头察觉虞梦情绪低落，知道她是因为舍不得阿湛，所以选择不见面。
虞梦吃完饭，自顾自的收拾好然后走出食堂门。
冷冽的风吹过，光秃秃的树上又落下几片枯叶，轻飘飘地停留在虞梦的乌发上，像一朵展翅欲飞的金色蝴蝶。
虞梦的头发又长了些，柔软的发丝没过眼睫，却掩盖不住眸中的哀伤。
“走。”
虞梦只说了一个字，大步走在前头，也不顾老李头是否跟上。
她想通了，是好事，可她并不快乐。
老李头渐行渐缓，望着虞梦孤独的背影，将心疼剔出眼底。
曾经那个桀骜不驯的小女孩在成长的道路上拼命奔跑，逐渐成为一个被生活磨平棱角的小大人。
成长就是学会接受，学会放弃，学会把难过埋在心里。
“跟上！”
“来了！”老李头跑上前去。
晚上，虞梦和酒吧请了假，早早回到家，今天却没有在楼道口看见阿湛等她。
推开门，阿湛坐在小床边，手里拿着拨浪鼓哄虞念。
“哥哥。”阿湛依旧甜甜地喊了一声，嘴角的笑容却没从前那么灿烂。
“外面下雨了。”阿湛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
“是啊，下小雨了，今晚在家陪你好吗？”虞梦嘴角牵出一笑。
“哥哥，我晚上可以洗澡吗？”
“不是昨晚才洗过吗？”虞梦不解。
“可以吗？”阿湛嘟嘟小嘴，又问一句。
虞梦点头:“可以啊，我去烧水。”
阿湛洗完澡，把身上的衣服都换下来了，穿着旧衣服，钻进被窝里。
虞梦靠在床头，手里拿着几本许智儿送的杂志随便翻看。
阿湛上了床，虞梦把杂志放在床下，搂着阿湛关灯睡觉。
阿湛刚洗过澡，身上香香暖暖，虞梦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低头闻香。
“身上香香的。”虞梦闭上眼。
阿湛拱了拱身子，奶声奶气地说:“那哥哥要永远记住阿湛的味道哦。”
虞梦揉揉阿湛的小脑袋，紧紧搂着他。
“哥哥会永远记住阿湛的样子吗？”
虞梦闭上了眼:“会的，永远记住……”
第二天中午吃过饭，虞梦下了一趟楼，阿湛看见虞梦和老李头在楼底下不知道说了什么。
上楼的时候虞梦说今天要去医院看二狗，让阿湛和她一起去。
阿湛逗逗虞念，穿好衣服和虞梦一起下楼。
老李头在楼下等着他两，他手里提着两袋补品和水果，有模有样，一看就是去探亲慰问的。
“哇，阿湛好像长高了吧。”老李头笑着摸摸阿湛的小脑袋。
“那当然了，我以后肯定会长得比你还高。”阿湛有些不服气。
“那不可能，我以后可是要长到一米八的，你如果比我还要高，可是没人要的哦。”
阿湛心里怄气，没人要正好，只要虞梦要他就行了。
老李头和虞梦走在一起，讨论阿湛最近好像活泼了一点，身高也噌噌往上涨。
阿湛拉拢着小脸，见不得老李头和虞梦靠得那么近，直接上手把两人扒开，自己钻到中间当小灯泡。
三人走到村口时，看见村口那块大荒地正在施工，听说这里准备建一个商业街，和镇上的集市连在一起。
到了医院，虞梦看见刘婶正在喂二狗吃饭，老李头放下慰问品，也嘘寒问暖了几句。
最近这段日子村里的几位大婶都来医院轮流照顾二狗，刘大叔领着村里一行人正忙着开发村口另一块荒地，等着书记上任再做吩咐。
虞梦问了刘婶一些关于二狗的情况，刘婶说二狗的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再调养一段时间就能出院。
天刚灰蒙蒙，虞梦牵着阿湛的手走在大街上，手心都是冷汗。
老李头忽然拍大腿，装模作样道:“对了，你们想不想看烟花？”
“什么烟花？”虞梦也陪他演戏。
“就是那种能在天上开的花，可漂亮了，阿湛还没见过吧？”
阿湛看看虞梦，又盯着老李头，摇摇头。
“走，小李哥带你去看烟花。”
老李头给阿湛买了几个烟花棒，花火肆溅，如星月流光，熠熠生辉。
“你就坐在这，我和你姐去买大烟花，记得不要跑啊。”
阿湛手里拿着烟花棒，乖乖地点点头，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挽留。
天色渐暗，云层染着一层雾色。
阿湛手中的烟花棒发出“滋啦啦”的声音，瞳孔中倒映着的星光花火渐渐陨落。
最后一根烟花棒燃烬，阿湛还是没有等到来接他的人。
嘭嘭——轰——
一霎，头顶的夜空一道天光绽放，流光溢彩，稀稀疏疏的星火向四周陨落，只留下一片灰雾。
又一颗颗亮光直窜天空，如天堂飞泻而下的瀑布，在漫漫长夜中绽放刹那芳华，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阿湛抬起头，眸中仿佛有星辰大海，闪烁明亮。
耳边的烟花轰炸声渐渐远去，天际划过最后一道优美的弧度，消失在天一角。
暗夜又恢复了原本的黑色。
无数人驻留在原地，怀着喜悦的心情看烟火人间，却不知道，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小孩，喜欢的不是烟花燃烧的绚丽，而是星火落尽的凄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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