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的消毒水气味里,相柳的指尖正沿着我左脸的蛇鳞游走,冰凉的触感混着现实世界的体温,像海底的月光漫过珊瑚礁。他忽然低头,在鳞片边缘落下轻吻,尾尖无意识地扫过地面——瓷砖缝里钻出的珊瑚枝桠瞬间开满荧蓝小花,花瓣上凝结的露珠,竟映出书中世界辰荣军的军旗。
“这种无差别生长,是双生纹的副作用?”我摸着床头柜上突然出现的凝血散药箱,箱盖上爬满与相柳尾尖相同的咒文。系统界面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手腕内侧若隐若现的蛇形数据流,每一道纹路都对应着时空裂缝的开合节点。
相柳的蛇瞳忽然收缩,盯着病房窗外——二十米外的梧桐树上,正盘着条半透明的九头蛇虚影,鳞片间漏下的阳光在地面拼出“辰荣”二字。“是我留在书中世界的灵力残像。”他扣住我手腕,将我拉向窗边,“两个世界的边界正在变成筛网,连我的战魂都在往现实里钻。”
手机突然在床头柜震动,锁屏界面跳出十七个未接来电,备注是“《长相思》责任编辑—小孟”。我接通的瞬间,对面传来带着哭腔的尖叫:“你看热搜了吗?市中心的世纪广场突然长出海底火山,还有穿盔甲的士兵从岩浆里爬出来!”
相柳的尾尖骤然绷紧,现实世界的他虽已实体化,尾椎处却仍有半透明的鳞片在闪烁。我看见他盯着电视新闻里的画面——某高校的操场正在下沉,露出书中世界的海底战场,溺水的学生被半人半蛇的辰荣军斥候托出水面,那些斥候的鳞片,正与我左脸的纹路同步发光。
“是离魂阵的余震。”我按住相柳即将石化的手背,发现他掌心的咒文正在吸收现实世界的电子信号,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无数原著片段:相柳在海底替我挡箭、在斗兽场用珊瑚针缝合伤口、还有结局处本该死去的场景被血色咒文划掉。
“轩辕馨悦的意识还附着在世界锚点上。”相柳忽然拽着我冲向消防通道,尾尖扫过之处,金属扶手化作蛇骨形状的珊瑚,“她在现实世界散播书中的煞气,想让两个世界在混乱中同归于尽。”
我们在医院后巷撞见的场景,比新闻更触目惊心——便利店的玻璃上爬满青磷咒文,货架上的矿泉水变成了书中的“鲛人泪”,喝了水的顾客正在长出鱼鳃。相柳的九只蛇首虚影突然在头顶凝聚,毒液喷向咒文的瞬间,我听见熟悉的女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相柳,你以为带着共生锚就能偷生?”轩辕馨悦的虚影在便利店里显形,她手中握着的不再是弓箭,而是现实世界我的病历本,“看看你亲爱的医官,白细胞数值正在断崖式下跌——双生纹在抽干她的人类生机!”
我忽然感到一阵眩晕,镜中倒影显示左脸蛇鳞已蔓延至唇角,右眼虹膜完全变成竖瞳。相柳的身体骤然僵硬,他摸到我后腰正在发烫的印记,那里的咒文竟在反向吸收他的灵力,像条饥饿的海蛇啃噬宿主。
“她在现实世界的锚点,是我的病历和手稿。”我扯出背包里的《长相思》原稿,发现最后一页相柳写下的血咒正在渗色,“毁掉这些,就能切断她与两个世界的连接!”
相柳突然将我护在身后,便利店的玻璃突然爆碎,无数支青磷箭从时空裂缝中射来。他的蛇尾在现实世界第一次实体化地摆动,扫碎箭矢的同时,鳞片间溢出的荧蓝血液滴在地面,竟开出能吞噬咒文的黑珊瑚。
“去市中心的图书馆!”我抓住他的手,感应到时空裂缝的核心正在那里,“我的手稿副本存在云端,而轩辕馨悦的意识,就附着在‘相柳之死’的电子存档里!”
我们在街头狂奔时,现实世界正在发生诡异的“书化”——立交桥扭曲成海底岩礁,汽车尾气变成气泡升腾,连红绿灯都化作书中的荧光海藻。相柳忽然抱起我跃上扭曲的路灯,蛇瞳倒映着远处图书馆顶端的巨大漩涡,那是两个世界正在互相吞噬的伤口。
“到了那里,你必须亲手删除‘相柳死亡’的结局。”我看着他逐渐透明的手臂,知道共生锚正在消耗他的实体化能量,“但代价是……”
“是让两个世界都承认我活着的事实。”相柳低头吻我额间,尾尖卷着我穿过正在崩塌的时空乱流,“从你第一次为我流血开始,死亡就不再是选项——我要带着你的心跳,在每个可能的世界里,做个贪心的活物。”
图书馆顶楼的服务器机房里,我看见无数数据流化作书中角色的虚影,轩辕馨悦的意识正附着在“相柳死亡CG”的代码上。相柳的蛇尾扫碎防护栏,在现实世界的月光与书中世界的星光中,他的鳞片第一次完全褪成人类皮肤,只有左眼角残留的半片青鳞,证明着双生纹的存在。
“动手!”他替我挡住扑来的代码守卫,指尖在空气中划出凝血散的符阵,“删掉那个让你流泪的结局,让所有世界线都知道——”
我颤抖着按下删除键,屏幕上“相柳沉于海底,再未归来”的文字化作飞灰。与此同时,现实世界的异常现象开始消退,便利店的鲛人泪变回矿泉水,操场上的海底战场渐渐浮出青草。相柳的身体重新凝实,他接住即将跌倒的我,掌心贴着我后腰的印记,那里的咒文正在变成温和的荧光。
“现在,我们是彼此的未完成结局。”他低头看着我逐渐恢复人类特征的眼睛,指尖掠过我唇角残留的蛇鳞,“在你的世界学做人类,在我的世界学做活人——这才是最可怕的劫数。”
手机在此时响起,是医院来电。护士带着哭腔说,我的体检报告突然正常了,所有异常指标都变成了“双生纹共生状态稳定”。相柳轻笑,尾尖卷起我一缕头发缠绕在指间,那发丝竟在现实世界中泛着书中世界的荧蓝光泽。
“去清水镇吧。”他望着窗外逐渐平息的时空乱流,那里浮现出书中世界的剪影,“你的药箱还在辰荣军帐里,而我……”
“而你需要学的第一件事,”我握住他冰凉的手,感受着两个世界在掌心跳动的频率,“是怎么在人类医院里,假装自己没有九条尾巴。”
相柳忽然低头,在我唇上落下绵长的吻,带着深海的咸涩与现实的温热。当我们的影子在时空裂缝中交叠时,图书馆的监控录像将拍下最不可思议的画面:两个被命运刻进彼此骨血的人,正用共生的伤痕,在现实与虚幻的交界处,写下比任何文字都要滚烫的、活着的证明。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