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穿过商场的玻璃穹顶，在琴酒的银发上镀了一层冷光。他站在女装区的边缘，黑色长风衣与周围明亮的店铺格格不入，像一道割裂现实的阴影。
程夏从试衣间走出来时，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裙摆。藏青色的连衣裙，面料舒适，针织开衫披在裸露的双肩上——标准的青春少女装扮，却让她浑身不自在。她抬头看向琴酒，等待他的评判。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伸手。
程夏下意识绷紧肩膀，他的靠近总让身体下意识颤栗。
琴酒只是用拇指蹭过她的耳际，指腹顺着头发往下调整。
"头发乱了。"他淡淡道。
程夏怔住。
这种触碰不带任何训练或惩戒的意味，仅仅只是……整理。她不确定该怎么反应，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他的手指短暂地掠过她的发丝。
导购小姐微笑着走近："您妹妹穿这套很合适呢。"
琴酒没回答，只是从风衣内袋抽出一张黑卡，递过去。
"全部包起来。"
程夏的呼吸微微一滞。
全部？
她从未拥有过"全部"的任何东西。
离开服装店，他们穿过商场三楼的玻璃连廊，琴酒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响。程夏跟在他身后半步，视线扫过两侧的橱窗——甜品店、书店、饰品铺，全是她从未驻足过的地方。
"任务需要你看起来像普通学生。"琴酒突然开口，"包括社交习惯。"
程夏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推开一家甜品店的门。
冷气裹挟着甜香扑面而来。程夏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太甜了，甜得几乎能闻到糖分在空气中发酵的味道。她其实不喜欢甜食，组织里的营养剂永远是苦的，像浓缩的硝烟，上次琴酒买的草莓大福其实也没想象中好吃。
琴酒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黑风衣搭在椅背。
"点。"
程夏盯着菜单，上面的名字花哨得让她皱眉——"草莓拿破仑"、"抹茶千层"、"焦糖布蕾"。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指向最熟悉的那一款："……草莓大福。"
琴酒看了她一眼，对服务员道："再加一杯黑咖啡。"
程夏盯着桌面，直到甜品被端上来。草莓大福装在白瓷盘里，边缘缀着一颗蓝莓。她拿起叉子，犹豫了一下，切下一小块。
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她睫毛颤了颤。
没上次吃的甜。
……不讨厌。
琴酒的咖啡放在他手边，没加糖，也没加奶。他喝了一口，目光落在她脸上："吃慢点。"
程夏顿了顿，放慢了动作。
窗外的人流来来往往，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桌面上，将咖啡杯的影子拉得很长。
又随便逛了逛，熟悉一下环境，紧接着便去了将要住的地方。
待售的公寓位于帝丹高中步行半小时的距离，采光极好，阳台正对学校操场。琴酒推开门时，夕阳正斜斜地铺满木质地板，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油漆味。
"这里。"他指向客厅的某面墙，"书架后面留了通道。"
程夏放下手里提着的几个纸袋——衣服、鞋子、文具，全是今天买的。
走过去，指尖抚过墙面的纹理，果然摸到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缝隙。她轻轻一推，暗门无声滑开，露出后面的紧急逃生梯。
"卧室衣柜有夹层。"琴酒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厨房的冰箱大小足够放三天的补给。"
程夏转身看他："我需要住多久？"
琴酒没回答，只是走向阳台，点燃一支烟。烟雾在暮色中缭绕，他的侧脸被镀上一层橘红的光，轮廓锋利如刀削。
"挑个颜色。"他突然说。
程夏愣了一下："什么？"
琴酒弹了弹烟灰，指向客厅中央的地毯样本："铺这个。"
程夏低头看向色卡，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几个选项。她从未被允许选择过什么，哪怕是在琴酒别墅的房间也永远只有黑白灰，像一座精密的牢笼。
"……米色。"她最终说。
琴酒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天色渐暗，商场的灯光一盏盏亮起。琴酒带她走进一家和食店，榻榻米的包厢隔绝了外界的嘈杂。
程夏跪坐在矮桌前，脊背挺得笔直——这是组织训练留下的习惯，永远保持警惕，永远准备行动。
琴酒脱了风衣，只穿一件黑色高领毛衣。他点了几道菜，程夏注意到他没有看菜单，像是早已熟记。
刺身拼盘、茶碗蒸、烤鳗鱼。
食物被一一端上来，热气氤氲。程夏盯着茶碗蒸表面的那一片银杏，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或许是七岁前？她好像曾在某个傍晚闻到过类似的味道。
家的味道？
这个念头让她指尖微微发麻。
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具体内容了…
琴酒用筷子夹了一块鳗鱼，放到她碗里。
"吃。"
程夏低头，咬了一口。酱汁的甜咸在口腔里扩散，鱼肉细腻得几乎融化。她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像是某种仪式。
琴酒没说话，只是偶尔给她添茶。
包厢里很安静，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吃完这顿饭，天已经完全黑了，像是谁打翻的墨水泼到了天上。
他们走出商场，夜风微凉。琴酒点燃一支烟，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程夏站在他身侧，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几乎要碰到琴酒的影子。
"明天去学校。"琴酒吐出一口烟，"别引人注目。"
程夏点头："是。"
琴酒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领。
"走了。"
他转身走向停车场，黑风衣在夜风中扬起一角。程夏跟上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领口。
这算什么呢？
任务？训练？还是……
她没敢往下想。
但胸腔里某个地方，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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