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断了线的玻璃珠，在废弃工厂的铁皮屋顶上炸开成无数银色碎片。法医祁砚的白大褂下摆早已吸饱了污水，沉甸甸地垂在积水的混凝土地面上，但他浑然不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术刀尖与尸体第三肋间隙的接触点上——刀刃切入皮肤的瞬间，竟传来某种异常的阻力，仿佛在切割老化的橡胶而非人类组织。
"心脏缺失，切口边缘无生活反应..."祁砚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个音节都像手术刀般精准，"但奇怪的是..."他轻轻拨开肋软骨，手电筒的光束照进胸腔，"纵隔组织呈现术后7-10天的愈合状态。"
助手小林在门口倒吸一口冷气："可您刚才说死亡时间不超过48小时？"
祁砚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镊子夹起一片胸膜组织，在灯光下观察那些异常的半透明结晶。这些晶体呈现出诡异的蓝绿色，当雨水偶尔溅落其上时，会发出细微的嘶嘶声。最令人不安的是尸体左腕内侧的符号——一个由锐角与螺旋线组成的图案，刻痕深处同样嵌着这种晶体。
"腐败速度加快了三倍。"祁砚突然用镊子尖端轻叩符号边缘，晶体突然爆发出磷火般的微光，"通知刑侦队时强调两点：第一，凶手具备专业外科知识；第二..."他顿了顿，眼镜片上划过一道闪电的蓝光，"这不是普通的连环杀人案。"
就在这时，尸体浑浊的眼球突然轻微颤动。小林发出一声惊叫，而祁砚已经俯身凑近——那不是幻觉，死者的瞳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乳白色薄膜，这是通常需要数周才会出现的死后变化。
"博士！外面——"
震耳欲聋的引擎咆哮声淹没了小林的警告。伴随着轮胎碾过碎玻璃的刺耳声响，一道黑影撞开半挂的铁门。来人跨下摩托车的动作带着野兽般的敏捷，黑色战术服吸饱了雨水，在警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如同第二层皮肤般闪着寒光。
"都他妈让开！证物科的靠边站！"
这个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金属，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祁砚缓缓直起身，看见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五的男人正粗暴地拨开警戒线。来人右眉骨上的疤痕在警灯照射下泛着血光，脖颈处露出的蛇形纹身随着肌肉起伏，宛如活物。
"程临，重案组。"男人把证件甩向解剖台，金属警徽在尸体旁旋转数圈，"听说这里出了个会讲故事的尸体？"他蹲下的动作让战术腰带上的装备叮当作响，带着硝烟味的气息直接喷在祁砚脸上。
祁砚微不可察地后仰："如果你能安静三十秒..."
"心脏被摘了？"程临已经直接翻动尸体的手腕，粗粝的指尖擦过那个符号，"这个标记我见过。"他突然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个相似的疤痕，"三年前扫黑行动，某个邪教组织的'祭品'身上都有这玩意儿。"
雨声突然变得遥远。祁砚注意到程临的疤痕是反方向的，而且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强行挖除过什么。两人的目光在潮湿的空气中相撞，谁都没有先移开。
"《殷商祭祀考》第七章记载过这个符号。"祁砚的镊子指向尸体手腕，"它代表'容器'，古代祭司相信特定命格之人的器官可以..."
"承载神明？"程临突然冷笑，犬齿在黑暗中闪着寒光，"少扯那些神神叨叨的，要我说就是变态医生搞的器官贩卖。"他的手已经按上配枪，"最近三个月，有四名外科医生失踪..."
"不是贩卖。"祁砚打断他，手术刀尖挑起一根几乎透明的缝合线，"看这个缝合手法，用的是7-0prolene线，这种超细线通常只用于冠状动脉搭桥手术。"刀尖突然转向尸体胃部，"而且凶手还贴心地做了胃底折叠术——这可不是摘取器官的常规操作。"
程临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猛地凑近，鼻尖几乎碰到祁砚的眼镜："你是说...凶手在改造这些尸体？"
雨水顺着祁砚的刘海滴落在两人之间的尸体上。就在这时，那个符号突然再次发光，这次亮度足以在墙上投下扭曲的投影。程临的反应快得惊人，一把将祁砚拽到身后，同时拔枪上膛的动作一气呵成。
"退后！这他妈到底是什么..."
"某种化学生物反应。"祁砚的声音异常冷静，他从小林颤抖的手中接过紫外线灯，"看这个。"紫光照耀下，符号周围的皮肤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针孔，"凶手在皮下注射了某种催化剂。"
程临突然伸手抓住祁砚的手腕："你知道些什么？"他的力道大得惊人，战术手套的纹理在祁砚苍白的皮肤上留下红痕，"普通法医可不会第一时间想到查殷商文献。"
祁砚眼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缓慢而坚定地抽回手，从内袋取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从尸体胸腔取出的晶体："三年前，我母亲的精神病院发生过类似案例。七个病人手腕出现相同符号，全部在24小时内..."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程临咒骂着掏出手机，脸色在看清屏幕的瞬间变得铁青："第二具尸体，城东污水处理厂。"他死死盯着祁砚，"左腕有同样的标记，但这次..."
"腐败速度更快了。"祁砚已经脱下污染的手套，"带我去现场。"
雨幕中，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各自的车辆。程临突然回头，警灯的红光在他脸上交错："祁博士，你刚才没说完的话——那七个病人后来怎样了？"
祁砚拉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他们的心脏，都在同一个满月之夜停止了跳动。"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而监控显示，当时病房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在驶向第二现场的警车上，程临摸向自己锁骨下的疤痕，那里的皮肤正在发烫。而与此同时，祁砚从袖口取出那枚悄悄保留的金属碎片，在仪表盘的微光下，碎片边缘隐约可见一个数字：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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