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如潮水般涌来，路明非感觉自己正在坠入无尽的深渊。耳畔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它们像被撕碎的胶片，一帧帧从他身边掠过。
最先闪过的是被囚禁的青铜与火之王诺顿。那位曾经威严的龙王被七根刻满符文的青铜柱钉死在冰海深处，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怒火。路明非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画面是在卡塞尔学院的机密档案室，当时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颅骨里破茧而出。
"为什么我会对这些感到熟悉？"路明非在坠落中无声地呐喊。
紧接着浮现的是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的龙类胚胎。那些扭曲的、半人半龙的生物标本整齐排列在芝加哥总部的"孵化室"里，每个培养罐上都贴着标签——"实验体X-17"、"混血种β-9"、"高危样本Ω-3"。路明非的胃部一阵痉挛，他从未告诉任何人，每次经过那个房间，罐中的胚胎都会诡异地转向他所在的方向。
最刺痛他的是昂热校长抽屉里那份标着"路明非：高危混血种"的档案。那页纸上用红笔圈出的血统评级"S"后面跟着三个触目惊心的感叹号，底下小字注释："疑似携带青铜与火之王基因片段，稳定性未知，建议密切监控。"
"原来他们一直都知道..."路明非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在半空中化作燃烧的火星。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记忆碎片开始模糊成一片猩红。在意识即将消散的临界点，诺诺的身影突然清晰地浮现。她穿着那件他熟悉的红色作战服，朝他伸出手，嘴角挂着惯常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
"师姐..."路明非本能地想要抓住那只手。
就在指尖相触的刹那，诺诺的皮肤开始龟裂，细密的裂纹从接触点迅速蔓延至全身。她惊愕地睁大眼睛，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整个身体已经化为无数灰白色的尘埃，被下坠产生的气流卷散。
"不——！"路明非的嘶吼在虚空中回荡。
"欢迎加入弑神者的行列。"少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像风铃般清脆，却又带着金属的冷冽。
路明非猛地转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哥特裙装的银发少女漂浮在他身侧。她的瞳孔是罕见的紫金色，左眼下方纹着一枚小小的、燃烧的十字架。
"乔薇妮？"路明非不确定地叫出这个名字。他从未见过这个女孩，但某种深植于血脉中的直觉告诉他对方的身份。
少女微笑着点头，裙摆在虚空中如花瓣般舒展："终于想起来了？我亲爱的半身。"
随着她的话语，路明非体内的龙血突然沸腾起来。那不是比喻——他真真切切地听见血液在血管里咆哮的声音，看见自己的皮肤下浮现出青铜色的鳞片纹路。剧痛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每根骨头都在重组，每块肌肉都在撕裂又愈合。
"你体内流淌着诺顿的血。"乔薇妮的声音忽远忽近，"我们是被选中的容器，是龙族与人类基因工程的终极产物。从诞生那刻起，我们就注定要成为弑神的兵器。"
路明非的视野开始扭曲，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强行灌入脑海：白色实验室里闪烁的仪器、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婴儿、针管里暗金色的液体被注入他细小的手臂...最后定格在一个雪夜，他被丢弃在福利院门口，襁褓里塞着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此子危险，慎待之"。
"那些记忆...都是真的？"路明非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
乔薇妮没有直接回答，她漂浮到路明非面前，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感受它，接纳它。龙血不是诅咒，而是礼物。只有完全觉醒，你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路明非想起诺诺化为灰烬的瞬间，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他明白乔薇妮指的是什么——那份档案最后一页用加粗字体警告："完全龙化不可逆，将导致人性部分丧失"。
"没有别的选择吗？"他艰难地问。
乔薇妮的瞳孔微微收缩："要么在软弱中死去，要么在力量中重生。时间到了，哥哥。"
她突然用力推了路明非一把。下坠感骤然加剧，路明非看见下方出现一个巨大的、由火焰构成的漩涡。在坠入火海的最后一刻，他做出了选择——主动放开了对龙血的压制。
剧痛瞬间达到顶峰。路明非感觉自己的脊柱在延长，肩胛骨处有什么东西刺破皮肤疯狂生长。他发出非人的咆哮，声波震碎了周围漂浮的记忆碎片。当最剧烈的疼痛过去后，他发现自己悬浮在火海中，背后是一对完全展开的、青铜色的龙翼。
"这就是...真正的我？"路明非低头看着自己覆盖细密鳞片的手掌。
乔薇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这只是开始。"
路明非闭上眼，任由龙血彻底沸腾。当他再次睁开时，原本黑色的瞳孔已经变成熔金般的竖瞳，世界在他眼中覆上一层血色的滤镜。透过这层滤镜，他看见无数细如发丝的命运之线在虚空中交织，每根线都连接着一个活物，而他能轻易切断其中任何一根。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正在崩塌的瓦尔哈拉学院上空突然电闪雷鸣。赤红的云层如漩涡般旋转，一道青铜色的光柱从天而降，将整个钟楼夷为平地。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隐约能听见龙吟般的啸叫。
守夜人副校长从酒瓶中抬起头，醉眼朦胧地望向窗外："见鬼，那小子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远在芝加哥的执行部总部，警报声响彻走廊。施耐德教授盯着屏幕上飙升的能量读数，机械义眼红光频闪："通知所有专员，'诸神黄昏'协议启动。"
而在风暴中心，完全龙化的路明非缓缓降落在废墟之巅。他背后的龙翼收拢成披风状，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燃烧着青色火焰的长剑。学院各处幸存的师生惊恐地望着这个身影，有人颤抖着跪下，有人开始疯狂拍照，更多人则转身逃命。
路明非对这些反应视若无睹。他的目光穿透空间，直接锁定在太平洋某处——那里沉睡着被封印的诺顿。一种前所未有的饥饿感从骨髓深处泛起，他渴望吞噬，渴望毁灭，渴望用龙王的鲜血浇灌自己新生的力量。
"第一个目标。"路明非的声音已经带上金属般的回响。他振翅而起，在身后留下一道燃烧的轨迹，如同划过夜空的流星。
瓦尔哈拉的废墟中，一块刻着校训的石板在余热中皲裂，"血之哀"三个字被火焰彻底吞噬。新时代的序幕，正在龙炎中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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