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二,晨雾还没散透呢,林府就炸开了锅。十多个梳妆嬷嬷丫鬟们围着林鹤玉打转,掐着嗓子喊:“快把御赐的那顶嵌东珠的凤冠捧上来!”雕花木窗棂外头,整条街都被朱漆描金的箱笼给占满了,绸缎堆得跟小山似的,在朝阳下闪着金光。
“哎哟我的祖宗诶!”梳头的王嬷嬷捏着犀角梳直哆嗦,“这满头珠翠少说也有十来斤,您脖子可撑得住?”说话间又往发髻里缀了颗鸽蛋大的红宝石。铜镜里映出少女含羞带怯的脸,眼角那颗泪痣随着笑意微微颤动,把旁边伺候的丫鬟都看呆了——都说林家千金生得好颜色,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而此时的书玉却并没有陪在胞姐鹤玉身边,因为婚期太仓促,便宜爹爹林如海和嫡母都没能赶来,所以她得帮衬着祖母和生母刘氏一起招呼女眷,要知道今天来的不仅有林家的亲朋好友,更多的是皇室宗亲以及文武百官的女眷。前院男客有瑾玉和苏州来的族人以及谢家的几位舅老爷们照顾自不用担心,可内宅女眷这边,她这个准忠顺郡王妃却不好不出面,生母到底是妾室,招呼亲朋好友家的女眷勉强还行,可却万万没有资格往那些王妃和诰命夫人跟前凑。所以书玉是忙得脚不沾地,哪一个都不能冷落。
吉时一到,鞭炮声震得屋檐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打头的仪仗队举着鎏金蟠龙旗开道,后面跟着二十四人抬的朱缨华盖轿。送亲队伍浩浩荡荡穿过朱雀大街时,沿街百姓全挤破了脑袋想看热闹。卖糖葫芦的老汉踮着脚尖嘀咕:“乖乖!这排场比当年正妃进门还气派哩!”
轿帘忽地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新娘子水红色的裙摆。那料子竟是用天山冰蚕丝织就的云锦,金线绣着百鸟朝凤图样,每根翎毛都像要振翅飞起似的活灵活现。这是当今特赐的婚服,美仑美唤,虽然逾越了,可这是特许的,倒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胡说八道。有胆大的顽童追着轿子跑了半条街,就为捡片飘落的流苏穗子。
忠悯郡王早就候着一群下人,为首的掌事姑姑笑出满脸褶子:“新人且稍候,奴婢这就去禀报郡王殿下。”话音未落,正前方向骤然传来环佩叮咚声。但见一位锦袍玉带的年轻男子踏云而来,腰间悬着的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正是当今忠悯郡王水清。
“本王新自来迎侧妃下轿。”他伸手撩开轿帘的瞬间,周遭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原本端坐如钟的新嫁娘猛地红了耳尖,垂眸绞着帕子不敢抬眼。水清却来了兴致,指尖掠过她发间的累丝金凤簪:“听闻此物乃先帝赐给令尊的传家宝?果然衬得爱妃越发动人心魄。”
郡王府发生的这些,书玉并不知晓,因为将鹤玉十里红妆送出门后,又将吃饱喝足的宾客们一一送走后,她已经累瘫了。
“春风,夏雨,快快快,这边脚也捏捏,秋霜用点力,肩膀也好酸,太累了!"躺在美人榻上享受的书玉说完,正好看到冬雪进来,问道:“冬雪,祖母和母亲那边怎么样了?还有几位少爷和秀玉可还好?今天实在太忙了,都没顾得上他们。”
冬梅走到跟前,笑着说:“姑娘放心吧,都很好。派过去的丫鬟们说老夫人,二夫人,几位少爷和九小姐这会子都已经歇息了,就是三少爷还在前院。”
“那你记得让人给送些夜宵过去,还有让瑾玉身边的人仔细伺候着,别让他太晚休息。”书玉听完吩咐道。
冬雪应了声:"是,奴婢这就去,姑娘也要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