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被尘封的回忆,马旭阳的母亲在马旭阳很小的时候就总和她说,自己的父亲是最疼爱自己的,马旭阳的母亲出生在农村,本身是沈阳那里的人,为了响应国家号召开垦荒地,自己的父亲就带着全家来到了黑龙江,那个年代的人是热情的,纯朴的。由于家里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条件并不好,所以两个姐姐就觉得退学,让弟弟来读书。
马旭阳的母亲十分能干,骨子里带着不服输,即使夏天骑着单车,也要十里八乡的去卖冰棍,一分钱一分钱的攒着,而母亲的父亲就看似不经意的去关注他,偷偷的往母亲怀里揣着为数不多的鸡蛋,在马旭阳母亲结婚的时候一语不发,只是在无人的时候把自己攒的钱像小时候一样裹着粗布,用干枯毛燥的手,大手包着小手,也像每次接自己女儿回家一样,抓得紧紧的,寄托着亲情。
所以,马旭阳小时候在外公还在世的时候,最爱去的就是外公家,外公喜欢弯着背,背着自己,像大马一样,听着马旭阳指挥可哪逛,马旭阳在这个时候总要被母亲训斥,说她不懂事。但是总是在外公的宠溺下,悻悻作罢。
马旭阳从小时候开始就爱吃糖,因为糖果总是甜蜜的,她记得只要自己缠着外公,无论自己想要什么,外公总能和变戏法一样给他变出来,哪怕晚一点也从来没有失约过。
后来呀,因为父母关系的变故,马旭阳五岁的时候就很少回去了,七八岁的时候和母亲去河北讨生活,那是马旭阳第一次面对新鲜的世界,铁皮的大马跑的比车快,光鲜的店面一排排,鲜少见到洗的发白的衣服,连色彩仿佛都比自己平时见到的多了几分。马旭阳最喜欢求着母亲给自己一两块去买大果。
兜兜转转又来到了像个村庄的地方,但是比自己那边条件好很多,他记得在那个学校里面,有个男孩子抱着自己叫自己媳妇,他记得有个胖胖的男孩子失手将教鞭扔到了自己的头上,他记得那天因为母亲太忙忘了接自己独守教室恬静的日子,他还记得门口那家煎饼摊子一点都不好吃,所以作为早餐哪怕放到中午,发出异样的味道她也不愿意多碰一口。
那时候马旭阳记得母亲身旁跟着一个男人,长大之后她始终不愿意回忆。男人是个不安分的,在工厂打工和工友起了冲突,那是马旭阳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暴力,乳白色的浆液从脑中溢出来,鲜红色的血液对比下,像牛乳一般,带着泛着晶莹的液体在地上往前匍匐前进着。
马旭阳还记得因为自己那天水喝多了,尿床了,男人和母亲争执,手机摔碎的声音,虽然清脆但是盖不过争吵。
她还记得男人和自己在一个水缸里面洗澡,肢体想接触。
她还记得男人对女性特征的莫名接触,后来才知道最讽刺的纯真依旧在是因为自己年龄太小,某些地方和年龄相一致,没办法被入侵。她也头一次知道,口腔是犯罪的工具,男人甚至喝了很多次水,去去除痕迹。
灰黑色的染布,连半分阳光都无法穿透,门票的榆树钱散发着阵阵异香,母亲的哭泣声把年幼的马旭阳吵醒,男人叫马旭阳吃饭,可是那天马旭阳想赖床,就用交去蹬踹,去抗拒。那时候的马旭阳认为自己是错的,因为换来的是一耳光,疼痛,火辣。所以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马旭阳总是流鼻血。马旭阳被打懵了,母亲指责着男人,把马旭阳抱在怀里,安慰着年幼的马旭阳。
那天雨一点点下着,母亲告诉马旭阳他们要回家了,马旭阳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家,她只是在只言片语中知道,外公离世了,可是马旭阳是个笨拙的孩子,没有人和她去专门讲解过生离死别的含义。
也是那天,在哈尔滨的大巴上,母亲的钱被偷了,数额是五千元,马旭阳一直记得的原因是,这让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因为他去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掐着母亲,在母亲警告的的眼神中才老实,可是年幼的马旭阳看的一清二楚。后来母亲也是以这两件事为由,两个人分道扬镳,后来,马旭阳听母亲说,男人的报复心使然,他妄图用一把火把外公家点燃。幸亏发现的早才无事发生,但是也造成了损失。
那天回去马旭阳见到了很多人,她们都在哭,马旭阳像个木讷的玩偶,她不懂,她只见到,外公躺在坚硬的土炕上,僵直像是陷入深度熟睡,马旭阳一直都觉得外公的睫毛很长,可是马旭阳也注意到外公的头发是凌乱的,她想去帮他打理,像以前那样调皮捣蛋,但是却被当做不懂事,被制止,最终被人堆挤散。
那天她喝到了乌梅味道的汽水,气泡在温度的作用下像逃一般向瓶顶奔跑着,马旭阳不喜欢,她酸酸的,不好喝。
待了几天,人们商议着,忙碌着,穿着黑白色的衣服,压抑的气氛,像是催促着平时的玩伴也欢闹不起来。
她看到母亲抱着外公的画像在村口卖力的哭喊,她看到舅舅穿着夸张的白色麻衣做着她看不懂行为,她看到人们在土堆年前低头,哭泣声此起彼伏。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让自己磕头,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后来鲜少有人提起外公,只是清明去烧纸,他更不明白,为什么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时常会怀念那块糖,怅然若失。
那是很久之前了,马旭阳听母亲说,外公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变得控制不住自己,像小孩一样玩闹,会尿床,会打人,他打过很多他爱的人,可是马旭阳为数不多回去的那次,他只是唯唯诺诺给她一块糖,并且重复着“甜,旭吃。”
哪怕到现在,马旭阳也再也没有收到过和那天一样的糖果了,也尝不出糖果的甜了。
抗战的时候外公当过兵,马旭阳后来才知道,外公在自己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选择自己去学校,用麻绳,了解了自己,一觉醒来,公鸡打鸣,拂晓降临,也为外公的生命画上了句号。是他能选择的最后的体面。
画面切换着,不知道命运的指针又指向哪刻时光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