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气喘吁吁地从古井里攀爬出来,手指因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青溪村早已被一层诡异的血色雾气包裹得严严实实。井沿上那五道湿漉漉的手印像某种无声的警告,寒意顺着他的指尖一路爬上脊背——可井边空荡荡的,那东西,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一瞬间,十几条未读消息弹了出来,几乎要撑爆屏幕。最新的那条是医院护工发来的,字里行间带着几分慌乱:“陈先生,负二层发现民国婚堂,林小姐在里面……她穿着红嫁衣在拜堂!”
照片里的小雨静静地跪在那里,身上披着一件绣有五凤纹的盖头,周围的空气却仿佛冻结成冰。而她身旁的“新郎”,竟然是一面高达人身的铜镜。镜面并未映出那个低头拜堂的女子,而是浮现出一个穿素白旗袍的女人的身影——她的脸上,没有眼睛,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冷漠,赫然是镜婉如!
陈默几乎是冲进医院负二层的,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顷刻间凝固。原本熟悉的停尸间已变成了一个民国风格的婚堂,四面墙壁贴满了褪色的囍字,像是无数双暗中窥探的眼睛。中央并排摆着五口红棺材,每一口的前面都立着一方牌位,上面分别写着:镜、柳、林、陈、赵。
小雨跪在镜家的棺材前,手捏着一枚银针,指尖被刺破,鲜血滴答滴答地渗入棺缝中。伴随着这细碎的声响,棺材里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刺耳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挣脱而出。
“小雨!”陈默大喊一声,猛地向前迈步。然而,他脚下的地面毫无预兆地裂开,一道三米高的铜镜从地下缓缓升起,镜框周围缠绕着五具干尸,正是当年被活埋的五位新娘。她们的眼眶里嵌满了碎裂的铜镜片,此时却齐声开口,声音沙哑而机械:“一拜天地——”
话音未落,小雨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弯腰朝下拜去。陈默扑过去一把抓住她,却发现手心里满是温热的鲜血——她的后背不知何时被刻上了镜冢的符文,殷红的血迹沿着线条蔓延开来,如同一张诡异的蛛网。
铜镜的表面忽然模糊起来,随后映出了百年前的画面:镜婉如站在相同的场景中,身后的五个新娘被铁链牢牢锁住,动弹不得。她亲手将柳如烟的魂魄撕裂成五份,分别封进了新娘们的眼中,每一步都显得如此冷酷又决绝。
“这不是镇压……这是分食!”陈默终于明白了,声音里夹杂着难以抑制的愤怒,“你们用柳如烟的怨气作为养分!”
镜中的镜婉如突然转头,那张没有眼睛的脸直直对上陈镜,声音冰冷且无情:“不这样……镜冢靠什么维持?”
随着这一句话,现实中的铜镜表面骤然龟裂,裂缝中伸出无数鲜红的丝线,宛如毒蛇般缠绕住小雨,把她一点点拖向镜中。陈默死死抱住她,双眼却捕捉到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小雨的左眼突然化作了铜镜材质,镜面中清晰映出了井底爬出的那个东西:一个由碎镜片拼接而成的人形,每一片镜子都反射着不同时期的柳如烟,有的在上吊,有的在投井,有的被泥土掩埋……它此刻正顺着血雾,缓缓朝医院的方向爬来。
小雨的左眼彻底变成了一块铜镜,瞳孔的位置映照出层层重叠的影像——每一个都是柳如烟的模样,或绝望,或痛苦,或疯狂……而在最深处,一个身穿素白旗袍的背影对着梳妆台,动作轻柔却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死寂。
“她在借我的眼睛看这个世界……”小雨的声音忽然分化成两重音调,其中一种夹杂着镜婉如特有的吴侬软语,“陈默,我看见了镜冢的全貌——”
话还没说完,她的右眼突然溢出血来,顺着眼角滑落,在脸颊上划出一道宛若符咒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