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青溪村外那片乱葬岗前,手指攥紧了从医院带回来的半截红线,指节泛白。夜风微凉,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线头,像是捏着某种无法挣脱的命运。
昨夜,小雨病床下那本被血浸透的族谱——《镜氏家乘》,还在眼前挥之不去。翻开第一页时,纸张湿漉漉的,带着一股腥气,“镜氏女,生于镜,死于镜,葬于镜。世代为‘守冢人’,镇五阴戾气。”字迹模糊却刺目。而最后一页让他的血液瞬间凝滞。“民国十二年七月初七,镜氏女婉如代柳氏女如烟入棺,以目为镜,永镇怨煞。”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道铁链,将他拖入深不可测的黑暗。
“镜婉如……”陈默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声音还没消散,远处枯树上的乌鸦忽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嘎——嘎——”,翅膀扑棱得震天响,然后齐刷刷地朝山坳间飞去,惊起一阵灰蒙蒙的尘土。
陈默顺着它们消失的方向望去,一座无碑坟孤零零伫立在那里,坟头压着一块菱花铜镜。雨水冲刷过后,镜面泛着冷冽的光泽,像是在注视什么。
他伸出手,袖子轻轻擦掉镜面上的泥污。刹那间,铜镜映出了一座青砖小楼,正是他在那个诡异的镜中世界见过的宅院!镜角还刻着两行细小的文字:“以眸为镜,照见三生;以身作冢,永锢幽冥。”
就在他眯眼细看时,镜中的景象突然变化,宅院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穿素白旗袍的女人正背对着梳头,发间别着一支凤钗。那凤钗,赫然是他在小雨工作室里见过的东西!
“婉如……姑娘?”陈默试探着开口,声音不自觉颤抖。镜中那只手猛然停住了动作,然后慢慢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没有眼睛,取而代之的是两面嵌入眼眶的小铜镜。左边的镜子里,浮现出柳如烟上吊的画面,绳索勒紧喉咙,嘴角涌出血沫;右边的镜子里,则是小雨被五道黑影拖进棺材,挣扎的身影逐渐被盖上的木板吞噬。
“你终于来了……”镜婉如的声音从镜底传来,低沉而沙哑,仿佛隔着千年的积土,“我的眼睛……还在井里……”
太阳穴突突直跳,陈默心里猛地一沉。他想起了老村长提到过的村东古井,说那里供奉着一件“镇物”。当他走近古井时,榕树上挂满的红布条迎风摇摆,每根布条末端系着的小铃铛却没有清脆的叮当声,而是发出类似呜咽的低鸣,让人汗毛倒竖。
井口黑漆漆的,如同一只贪婪的巨兽。陈默绑好麻绳,缓缓沿着井壁爬下去。指尖触碰到一个凹陷的石龛,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琉璃匣子。透明的匣子里,浸泡在暗红色液体中的一对眼球直勾勾盯着他。
他心头一悸,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对眼球突然转动起来。左眼瞳孔映出1923年的场景:五个新娘被活埋前,镜婉如亲手剜出了自己的双目,鲜红的血顺着脸颊滴落。右眼则投射出此刻的画面:医院地下一层,小雨正用手术刀割开自己的眼皮,将这对眼球嵌入自己的眼窝。
“不!”陈默惊骇之下,手一松,琉璃匣摔落在井水之中。
“咕咚——”一声闷响,整个青溪村的地面骤然震动起来。井口传来“咕噜咕噜”的冒泡声,紧接着,“咔哒”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井底攀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