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唱片与未说出口的诗

暮色漫进「时光留声机」古董店时，苏梨正踮脚擦拭积灰的黑胶唱片机。木质楼梯突然发出吱呀声响，她转头，看见男人抱着牛皮箱逆光而立，黑色风衣下摆沾着雨渍，脖颈间的银链晃过一道冷光。

“收旧唱片吗？”他声音低沉，喉结在阴影里滚动。苏梨接过泛黄的唱片套，《月亮河》的封面在夕阳下泛着微光，边缘处用钢笔写着“给C”。当她抬头询问价格，发现男人正盯着墙角那台斑驳的留声机，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疤痕。

“这台机器我要了。”他突然开口，掏出的黑卡边缘还带着体温。苏梨愣住，那是父亲临终前留下的遗物，转盘早已卡顿，唱针也生了锈。男人却固执地将机器搬进他的黑色轿车，临走时塞来张烫金名片：“厉沉舟，沉舟科技CEO。”

此后每周三下午，厉沉舟都会带着不同的唱片来店里。苏梨发现他总在黄昏时分出现，衬衫第二颗纽扣永远系错位置，却能精准说出每张唱片的录制年份。当他第17次修复好卡碟的留声机时，窗外的梧桐叶突然扑簌簌落满他肩头。

“想听真正的《月亮河》吗？”某天他突然问，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苏梨跟着他来到顶楼天台，老式唱片机流淌出婉转旋律，城市灯火在他眼底碎成星河。“七年前，有个女孩总在唱片店哼这首歌。”他的手指悬在唱片边缘，“后来她出了车祸，我连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苏梨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突然想起父亲遗物里那封未寄出的信，落款处歪扭的“C”与唱片上如出一辙。晚风掀起厉沉舟的衣角，她看见他后腰露出半截纹身——正是月亮河的简谱，某个音符上，永远停着一滴墨渍。

深夜的便利店，江念安揉着酸涩的眼睛，将最后一排泡面摆上货架。玻璃门突然被推开，带着寒意的夜风卷进个浑身湿透的男人。他黑色大衣的肩线滴着水，怀里却死死护着个牛皮纸袋，苍白的手指上缠着医用绷带。

"热咖啡，要双份浓缩。"他声音沙哑，靠在收银台时，江念安瞥见他锁骨处隐约的淤青。当她递过热饮，男人突然掏出枚银杏叶书签："能用这个换吗？我...钱包丢了。"

此后半个月，男人总会在凌晨三点出现。他总坐在靠窗的卡座，用缠着绷带的手在便签纸上写写画画，有时是方程式，有时是未完成的诗句。江念安发现他喝黑咖啡不加糖，却会偷偷把牛奶盒上的星星贴纸揭下来贴在笔记本上。

平安夜那晚，便利店突然停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男人慌乱藏起笔记本，却有张泛黄的照片飘落——照片里穿白大褂的女孩抱着天文望远镜，背后星空璀璨。"她是我妹妹，也是最后一个实验对象。"男人嗓音发颤，"我在破解她留下的基因密码。"

江念安这才注意到他眼底的血丝和药盒，原来那些深夜的计算，都是为了拯救亲人。她默默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亮他颤抖的笔尖："我大学辅修过生物，也许...能帮上忙？"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两人终于在便签纸上拼凑出关键数据。男人突然摘下绷带，露出满是针眼的手背："其实这些伤痕，是为了测试新药。"他将星星贴纸贴在她手背，"你知道吗？你比任何星辰都耀眼。"

窗外，新年的烟火腾空而起，便利店的玻璃映出他们交叠的身影。江念安望着男人眼里的光，突然读懂那些星星贴纸的含义——原来在最黑暗的深夜，总有人愿意为你成为照亮前路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