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傍晚,林晚推开巷尾那家陈旧的冲洗店,潮湿的药水味混着老樟木气息扑面而来。暗房的门半掩着,橘色安全灯下,男人正将胶卷浸入显影液,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药液里划出涟漪。
“请问还能冲扫胶卷吗?”她举起相机,金属外壳还带着旅行的温度。男人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像藏着银河,喉结动了动:“明天取。”
他叫沈星河,冲洗店老板。林晚第二次来取照片时,发现工作台堆满天文摄影作品——星云漩涡、流星轨迹,每张照片都标注着精确的拍摄参数。“业余爱好。”他把照片递给她,指尖相触时,林晚注意到他虎口处的烫伤疤痕。
此后每周三傍晚,林晚都会带着新拍的胶卷来店里。有时沈星河会给她看未公开的星轨照片,有时教她冲洗技巧。暗房里,红色灯光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显影液里逐渐浮现的影像,像极了他们逐渐靠近的心跳。
直到某个暴雨夜,林晚撞见沈星河在暗房痛哭。散落的报纸上,头条新闻赫然写着“天文台重大事故,资深摄影师毁容离世”。她捡起掉在地上的相框,年轻的沈星河戴着护目镜站在望远镜旁,身旁穿白大褂的女人笑容明媚——那是他的母亲,也是因他失误导致的事故遇难者。
“我不配触碰星空。”他蜷缩在角落,镜片蒙着水雾。林晚轻轻握住他颤抖的手:“你知道吗?你眼睛里的光,比任何星辰都耀眼。”
三个月后,林晚在冲洗店发现新添的天文望远镜。沈星河将她带到顶楼,望远镜视野里,猎户座星云正在绽放:“今晚有流星雨,许愿吗?”他摘下眼镜,露出眼角淡淡的疤痕,“我先许——愿所有遗憾都能变成相遇的契机。”
流星划过夜空的瞬间,林晚的相机快门与沈星河的心跳同时响起。暗房的显影液里,两颗靠近的身影,终将成为彼此的星轨。
初春的江边,柳芽刚冒尖,林知夏抱着纸箱站在民宿门口,海风掀起她浅色裙摆。民宿招牌“归巢”斑驳褪色,推门时风铃叮咚作响,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男人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手里握着半片贝壳,海藻般的黑发随意扎起:“新住客?”他身后的墙壁贴满世界各地的明信片,帆船、极光、沙漠在阳光里泛着微光。
“我叫江屿,民宿老板,兼候鸟观察员。”他递来薄荷茶,指尖还沾着颜料,“这面墙是住客们留下的故事,你要写点什么吗?”
林知夏盯着纸箱里破碎的陶瓷摆件,那是她和前男友的回忆。“能借我颜料吗?”她在空白明信片上涂下海浪,“我要重新开始。”
此后的日子,江屿带着她观察候鸟迁徙。清晨的滩涂,他们举着望远镜寻找勺嘴鹬;傍晚的露台,他教她用贝壳制作风铃。江屿的画架永远摆在窗边,画布上渐渐多了她追海鸥的侧影。
台风夜,民宿停电。江屿点燃蜡烛,烛光里,他的声音混着雨声:“知道候鸟为什么每年都回来吗?”他翻开陈旧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褪色的羽毛,“因为这里有它们牵挂的人。”
林知夏这才发现,墙上那张冰岛明信片是江屿写的,落款日期正是她出生那天。“七年前,我在这里救过溺水的小女孩。”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手腕的疤痕,“后来每年候鸟归期,我都在等她。”
窗外风雨渐歇,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林知夏踮脚取下墙上的明信片,在海浪旁添上两只交颈的候鸟:“这次,我要做永远的归人。”江屿的吻落在她发顶,远处传来候鸟振翅的声响,像极了心跳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