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场

夜色淹没了城市的棱角，霓虹在窗外跳跃成一条条模糊的光带。江越拎着背包走进“Eden”俱乐部时，时间刚好是晚上九点整，训练室的灯还亮着，光线一如既往地冷白，像个无情的计时器。

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玻璃门上的倒影。头发略长，外套有些皱，神色疲倦，但眼底那点倔强还在。

“你迟到了五分钟。”训练室里传出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拎得清轻重的冷静。

江越抬头，视线落在那人身上。那是林湛，Eden战队的副队，也是他现在的——“试训观察人”。

“路上堵车。”江越把包甩到椅子上，语气懒懒的，“你们的队规还真是严格。”

林湛没接话，转身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屏幕亮起，是一局刚结束的训练赛复盘界面。江越扫了一眼，Eden对上的是目前国内排名前三的RIT战队，比分3:2，Eden小胜。

“你来之前，我们刚打完。”林湛语气平淡，“先看录像吧，明天你上场。”

江越笑了一下，“我以为试训是从陪练打起的。”

“你这种级别的选手，不需要陪练。”林湛扭头看他，声音压得很低，“但你需要表现机会。赢下来，你有位置。输了，随时走人。”

江越没有说话，他坐下来，鼠标握在手里，眼睛专注地盯着屏幕。林湛从他身侧走过时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不浓，像是昨晚没来得及洗的外套。

这人真的和过去没什么变化。

哪怕两年前一声不吭地退役，哪怕连告别都省了。

江越曾是职业圈最有争议的天才少年。

18岁登场，19岁被封为“MVP制造机”，技术凶狠，操作华丽，意识却野得像没人教过一样。他在赛场上像疯子，但偏偏赢得漂亮。可惜好景不长，一次舆论风波将他推向悬崖，他的战队解约，他本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公众视野。

直到昨天，Eden突然宣布江越加盟试训，引爆整个电竞论坛。

【真回来了？这哥不是两年前闹绯闻退圈的吗？】

【靠技术说话的选手，从来不怕风波。Eden这招是血赚。】

【林湛居然愿意带江越？他们当年不是在训练室打过一架？】

江越也没想到会在Eden再遇见林湛。

准确来说，他是知道林湛在，但没想到——这人还愿意见他。

更没想到，林湛变了。

以前那个高傲到恨不得用眼神杀人的“电竞贵公子”，如今像块被岁月磨圆的石头，表面冷淡，脾气却不再锋利。江越看不太透他了，像某种蓄势待发的沉默。

“你今天在论坛火了。”林湛忽然开口。

江越哼了一声，“哪次不上热搜。”

林湛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没什么情绪，“我不是夸你。”

“那是在说我惹事？”

“是在说，你这次不能再输。”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秒。

江越笑了一下，眼角轻轻挑起：“你还是这么难相处，林队。”

林湛没再说话，只把一张键盘推了过去。“打一局，我看你状态。”

江越没拒绝，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落下。他选了他最擅长的打野英雄“烬影”，ID是他新申请的——FadeBack。

林湛看着那熟悉的操作方式，忽然想起两年前那场训练室里的争吵。

“你这样打，是在赌。”他曾这样说。

江越却咬着牙回，“那也比你一局打下来就像没活过。”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林湛是教科书式的战术大师，每一个决策都冷静克制，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江越则像街头起义的火种，一旦燃起来，谁也挡不住。

他们配合过一次。

就一次。

那场比赛成了无数老粉心中的“神之局”。但他们谁也没再主动提起。

“你这波意识不错，但下半区没控到视野。”林湛皱眉点评，“风格还是太莽。”

“我改。”江越说得轻松。

林湛忽然看着他：“你不是那种会改风格的人。”

江越手一顿。

林湛继续道：“你来Eden，不是来学会怎么成为另一个我，而是学会怎么把自己打得更强。”

“你也不是以前的你了。”江越忽然说。

林湛愣了下，没回答。

片刻后，他转身走到门口，“明天上午十点，战队会议室集合。”

“别迟到，江越。”

那天夜里江越回到宿舍，床铺是新换的，电竞椅还没坐热。他从包里翻出一根烟，又想起Eden是禁烟俱乐部，只好作罢。

他在窗前坐了很久，脑子里是今天训练赛的回放，林湛的眼神，还有几句沉默不语的回音。

——“你这次不能再输。”

他知道那句话不是威胁，是陈述。

林湛早就不需要他了，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

江越低头看向掌心，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发红，是刚才训练时太用力了。他忽然笑了一下，低声道：“林湛，等着看吧。”

第二天，江越准时到了会议室，林湛已经在里面，身后是一块作战战术的大屏幕。

“这局我们要打的是老对手RIT。”林湛说，“他们已经知道你回归。”

江越扬了扬眉，“那不是更好。”

林湛抬眼看他，眼神极淡，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想打这场？”

江越靠近一步，语气轻挑：“当然，不打这场，我来Eden干嘛？养老？”

林湛没笑，反而开口，“你知道这场是什么局吗？”

“知道，RIT今年主场，观众过万，联盟直播，广告千万。我上场就是焦点。”

“那你知道，如果你输了，Eden也会被骂得脱层皮吗？”

江越看了他一眼。

良久，他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低声道：

“我来，不是让你帮我洗白的。我是来赢回属于我的一切。”

林湛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点头。

“行，那你就把这场打成复仇战。”

比赛当晚，弹幕疯狂刷屏。

【我的天，FadeBack真回来了？！】

【Eden真是疯了，这时候上？江越？】

【兄弟们，这场要不看个热闹，要不见证奇迹。】

比赛开始。

江越操控的“烬影”在野区不断游走，节奏快得像要把节拍器打碎。他像个从未离开过赛场的王者，连RIT的打野都被他压制到连塔都不敢出。

而在屏幕另一边，林湛坐在教练席上，目光沉静。

他知道这场比赛，是江越的归来战。

也是他们两个，从那场分裂后的第一次——并肩。

江越在比赛结束的那一刻，站起来摘下耳机，汗水从下巴滴落。

林湛走过来，声音依旧不高。

“你赢了。”

江越偏过头，笑了一下。

“那林副队，你打算给我正式队员的合同了吗？”

林湛盯着他，忽然伸手。

江越愣住。

林湛道：“欢迎回到赛场，江越。”

江越看着他，片刻后，伸手握了回去。

他们不知道，这场比赛之后，电竞圈的风向彻底变了。

而他们两个人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