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en战队的训练基地坐落在南城的一个安静街区，三层别墅结构，外墙爬满了藤蔓，春天时会开出小团的紫花，平添几分温柔错觉。可走进那扇防盗门后，空气中是另一种味道——汗水、能量饮料、键盘敲击声、语音对讲的残响，还有无数次争吵和沉默留下的气息。
江越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时，客厅里的几人正围着战术板讨论。他没有开口，像一块冷硬的石头杵在门边，直到其中一人回头，愣住了。
“卧槽……”是队里的狙击手周谨，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我不是眼花了吧？”
林湛听见动静，从战术板前转身，视线落在那双他熟悉又疏远的眼睛上。他没说话，安静地看了江越几秒，才朝他点了点头：“来得挺快。”
“赶时间。”江越回，语气淡得像过期的天气预报。
“你还知道什么叫时间？”周谨夸张地站起来，“你知道你当年一走，给我们队安排得多混乱吗？比赛前两天说退役，你搁这儿扔地雷？”
江越没理他，只环视一圈：“房间在哪儿？”
“二楼最里面那间，原来你住的。”林湛替他说。
江越嗯了声，拖着行李箱往楼上走。走到一半时他顿住了脚，侧头问：“我记得那间后来不是让给新人了吗？”
林湛看着他：“他退队了。你现在不是‘新人’了吗？”
江越嗤笑一声：“也对。”
他继续上楼，脚步干脆，一如既往地不问任何解释，也不需要任何欢迎。
客厅里沉默了一瞬。
“这人……这两年脾气真没改啊。”周谨忍不住抱怨，“你真的要他上主力？咱们才磨合好一点，他回来不又乱了吗？”
“战术结构不会动。”林湛淡淡地说，“他临时顶替沈池的位置，不参与指挥，不插队内节奏。如果他接受不了，就回去。”
“那你干嘛还把他请回来？”
林湛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战术板上那个还空着的名字位子，心里浮现两年前某场比赛后江越一个人坐在后台黑暗角落的身影。那晚的他，像是一个刚打完仗的士兵，满身战意，却找不到下一个战场。
——他天赋太强了，不该就这么沉了下去。
“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也给我们队多一个变量。”林湛低声说。
江越的房间看起来和两年前几乎一模一样。被褥换过了，但桌角还有他之前留下的划痕，一本破掉的技战术手册夹在书架里歪歪斜斜。推开窗，能看见后院篮球场，地上还残留着前几天训练时踩出的泥脚印。
他坐下，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熟悉的触感让他的指节轻轻发痒，像是陷入久违的梦。
手机震了一下，是林湛发来的消息。
【今天晚上八点，内战训练。你打上单。】
江越回了一个“OK”，短得不能再短。
他站起身，走到镜子前看了自己一眼。头发比以前长了些，眼神也多了点冷，像是一把藏了太久的刀，终于重新出鞘，只是刀刃上多了点锈迹。
——锈能磨掉，锋不改。
晚上八点，训练室里气氛比平时更凝重几分。
“这局对面是二队和替补拼的。”林湛交代着，“主要是磨合节奏，别太上头。”
“他能听得进去？”周谨小声嘀咕。
江越戴上耳机，目光冷冷扫过屏幕上的队友ID，一眼锁定林湛的账号。
ID名是 “Eden·Lan”，他记得这个ID曾经出现在很多世界赛的精彩剪辑里，也记得曾经有个深夜，林湛靠在宿舍门口低声问他：“你到底想赢什么？赢局，还是赢人？”
他当时没回。
现在也没打算回答。
“BP完了，准备上线。”林湛低声说。
屏幕中，比赛倒计时开始。
江越操纵着英雄走上线路，第一波兵线刚刷新，林湛的声音就从语音里传来：“我不管你打得多凶，前五分钟别越塔。你死一次，这局我当你没来。”
江越“哼”了一声，指尖微微一顿，却还是把准备用来强攻的技能取消了。
——他没打算一上来就翻车。虽然他讨厌听指令，但不代表他不懂什么时候该收。
前三分钟，他稳得出奇，仿佛换了个人。
林湛在下路，和辅助默契配合，一路推进。而江越则像一把稳稳插在敌人心脏边上的刀，迟迟未动，却令人喘不过气。
第五分钟，对面中单支援上路，形成三打一。江越没闪，反手打出一套操作，丝血反杀一个，对拼中倒地。
“草，反应也太快了吧……”语音里周谨忍不住感叹。
“你那波不该打。”林湛淡淡地说。
“你不是说死一次就当我没来么？我杀了一个，怎么算？”江越回。
林湛没再说话，轻轻敲了两下桌面，算是默认。
比赛最后打到三十分钟，Eden战队碾压式胜利。江越战绩亮眼，却只淡淡摘下耳机，把椅子往后一推：“无聊。”
他站起身，离开训练室，没等其他人说什么。
林湛看着他背影，若有所思。
晚上十点，林湛敲开了江越的房门。
江越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他没换衣服，穿着宽松的黑T，肩膀线条削瘦却紧实。
“训练表现不错。”林湛靠在门边说。
“那你不该来夸我一波吗？”江越笑了笑，带着点挑衅。
“你不需要夸。”林湛语气平淡，“你需要的是控制。”
江越挑眉，走过去靠着门框看他：“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
“以前你也没现在这么易怒。”
江越盯着他，半晌，轻轻笑了一声：“那你现在还愿意带我？”
林湛顿了顿，说：“我不是带你。我只是需要一个人，把上路撑住。”
“那你放心，我不会掉链子。”江越眼神亮了几分，“我回来了，不是来搞砸的。”
林湛看着他，目光深沉。
——他相信这个人天赋极高，光芒难掩。只是，那些锋芒背后藏着的，是比任何人都沉重的挣扎与倔强。
“明天，早上十点，继续双排磨合。”林湛转身，“迟到一次，罚一整天战术复盘。”
江越“啪”地一声关上门，嘴角却扬起一抹没能压下的笑意。
夜深了，战队基地陷入沉寂。
江越躺在床上，手机屏幕亮着。
他点开一个久未更新的微博账号，页面还是他退役前最后一条动态。
“你打赢一场，观众会欢呼；你输了，世界就当你不存在。”
江越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没有删除。他关掉手机，把它扔到枕头边，闭上眼。
——他不怕输了，他只怕，再一次消失得毫无痕迹。
而林湛坐在训练室里，电脑屏幕上不停播放着今天的训练回放。他把江越的操作一帧帧分析，标记每一个节奏点。
他不是在监督谁，他只是，想知道那把曾在他手边划出流光的剑，是否还锋利如初。
凌晨两点，林湛抬头，望着黑夜里无声的窗外。
——这支队伍，已经太久没有人，能让他想赢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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