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故事

庙外的风雪敲打着斑驳的窗棂，似是天地间永不停歇的鼓点。虾仁将磨旧的棉被往丁香身上又掖了掖，三弦琴搁在膝头，泛着温润光泽的鹤羽被他系在了琴弦上。跳动的烛火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明灭的光影，映得空洞的眼窝愈发深邃。

“想听什么？”虾仁的声音像融化的雪水，轻柔地淌过夜色，“是要听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还是仗剑天涯的江湖客？”

丁香翻了个身，脑袋蹭着他的臂弯，发间还沾着白日里捡来的干丁香花瓣：“不要老故事！我要听……”她突然撑起身子，眼睛亮晶晶的，“哥哥自己的故事！你说你当过天帝，真的有会说话的大蜘蛛，还有能变成老爷爷的仙鹤师父吗？”

虾仁的手指顿在琴弦上，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吴向东咋咋呼呼的笑骂、秋皖月温柔的嗔怪、凌云道长摇着折扇的模样，都在黑暗中清晰得可怕。良久，他缓缓抬手，拨弄出一段清越的旋律，仿佛是凌云宗清晨的鹤唳。

“从前啊，有个小瞎子，”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却又藏着笑意，“他掉进了一个满是神仙妖怪的世界。他的大师兄是只爱耍宝的万目妖蛛，总把最甜的桂花糕偷偷塞给他；师姐的剑比雪还冷，却会在他受伤时整夜守着熬药；还有师父……”虾仁摸了摸琴弦上的鹤羽，“那只爱偷酒喝的老仙鹤，教会了他什么是真正的强大。”

丁香听得入神，不知不觉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后来呢？”

“后来啊，他们一起闯过刀山火海，也在月下喝过桃花酿。”虾仁的声音渐渐低沉，风雪似乎也静了下来，“只是有些路，走着走着就散了。但他们教会小瞎子的事，他永远都记得——就算看不见光，也要成为照亮别人的太阳。”

庙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残破的窗纸洒进来，在两人身上镀了层银边。丁香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小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角。虾仁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润，将鹤羽取下放在她枕边，低声呢喃：“睡吧，丁香。等春天来了，哥哥带你去看真正的丁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