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市政厅的告示栏上,一张泛黄的公告正在脱落。意大利文工整地写着:"因海平面上升,贡多拉航线将于本月调整。"
而下方歪斜的英文翻译却泄露了天机——那个笨拙的"terminate"(终结)像一滴墨渍,晕染在时光的羊皮纸上。就像中世纪抄写员总将"longevity"(长生)误作"immortality"(永生),人类永远分不清暂停与永别。
沉船书店的二楼,潮湿的空气里悬浮着纸页的碎屑。
Hwang的指尖掠过一本《魂断威尼斯》的书脊,对面的少年正低头凝视一本海图集。他们之间相隔的三十厘米,比亚得里亚海最深处还要难以丈量。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在他金发上投下宝石蓝的光斑——那颜色与她鳞片的反光如出一辙。
暮色为安康圣母教堂披上绯红面纱时,整座城市陷入奇异的静默。连最聒噪的海鸥都停止了鸣叫,仿佛在等待某个古老契约的到期。
八年后,"海神之子号"的汽笛撕破南安普敦港的晨雾。Hwang站在舷窗前,梳妆台上伊丽莎白的订婚戒指泛着冷冽的光。
甲板上,一个系着红领结的东方男孩追逐着他的小狗。那只穿着定制西装的小狗突然在Hwang的窗前停下,后腿直立向她行礼,颈间的红色领带在风中飘舞——就像多年前在威尼斯时,少年向她告别时那样优雅。
"在看什么?"伊丽莎白将香槟杯斜靠在舷窗。上升的气泡串宛如倒流的沙漏,每一颗都裹挟着亚得里亚海的记忆。
Hwang的瞳孔映出远方的船影:“在看一场永远不会靠岸的梦。”
她的声音很轻,却惊动了藏在船舷下的海妖。那些古老生物开始吟唱,歌声让所有钟表停在了威尼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