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这第四幅壁画。”伊丽莎白忽然指着它道,“这上面好像是我们。”
文字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那幅壁画一下子动了起来,画面转化成一群可怕的怪物跟在几人身后进入了宫殿。
“我……我们身后真的跟着什么可怕的怪物吗?”婷婷哑着嗓子,直往Hwang背后躲。
“这台计算机一定是出错了,你看根本没什么怪物跟在我们身后,啊哈啊哈……”墨多多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只是他还没笑完,查理忽然一声大吼:“汪,你们谁看见巴蒙船长了?”
“啊,他在那里!”婷婷手指着一个方向惊叫出声。
巴蒙居然拖着百岁老人的身躯,跌跌撞撞地爬到了奥菲斯人头的下面。巴蒙疯了似的不停抚摸着奥菲斯人头,嘴里喃喃自语着:“不老族的秘密……我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可以不用死了……不用死了……哈哈哈……”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解剖刀,癫狂地大笑着,猛地划向奥菲斯人头。
“不要!”小孩们惊恐地大叫,伊丽莎白也闪身到巴蒙身边,却已经来不及了,巴蒙眯着老到几乎睁不开的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刀割开奥菲斯人头的面颊,一股冒着奇妙异香的液体汩汩涌了出来。
“最后的能源正在泄露了……亚特兰蒂斯文明……就算没有消失在枯竭的能源之下……也要沦落在贪婪的人类之手……”奥菲斯智能计算机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不正常的嗡嗡声。
巨大的半透明光屏随之爆出一些花火,画面开始颤抖。
“完了,一切都完了。原本靠着所剩不多的能源,还能支撑几十年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在小伙伴们目瞪口呆的时候,安菲特里特瘫倒在地,空洞的双眼中流出了绝望的泪水。
“堵住那个伤口!”亚瑟急忙道。
“亚瑟说得对,如果我们什么都没做就放弃了,还怎么当个优秀的破谜者啊!”多多手忙脚乱地脱下外套,就要第一个冲过去堵奥菲斯人头上的伤口。
“没有用的……所有的文明都有覆灭的一刻,亚特兰蒂斯……终将毁灭……这是不可逃避的命运……”奥菲斯智能计算机的声音已经变得零零落落。
巴蒙不顾一切地割开奥菲斯人头的面颊,大量黏稠的液体从里面喷涌而出,如雨滴落一般,顺着黄金道路的缝隙渗入下面的土壤。一股沁人心脾的奇妙香味儿迅速飘逸开来……
巴蒙沐浴在这股黏腻的液体中,贪婪地吸食个不停。
“不要喝!”亚瑟猛地冲向巴蒙,一把将他拉开甩到一旁。
然而此时的巴蒙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尊严,他就像动物一样趴在地上,舔食着流淌在地的浓稠液体。
奥菲斯智能计算机发出了“哔哔”的警告声。长在宫殿里的两棵普通杂草猛地冲开地面的束缚,暴长起来。它们一路扶摇直上,其中一棵在长到数十米高的时候,瞬间枯萎;另一棵却仍在疯狂生长,直到冲破宫殿的顶棚!
“轰隆隆———”越来越多的植物冲天而起,巨响传来,整个宫殿都在晃动。
几个小孩不知所措地紧靠在一起,小心地闪避着从头顶上源源不断掉落下来的碎石块。伊丽莎白悬在空中左躲右闪,时不常帮几个小孩踢开空中即将砸到他们的碎块。亚瑟也将Hwang拉到一边,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这时,查理突然发出了狂躁的吠叫声:“汪!汪汪!”
几人扭过头一看,赫然发现那些原本驻守在门外的无眼族人,竟然不顾族规,偷偷摸摸地潜了进来。
安菲特里特高举手中的水晶长笛,大声呵止道:“这里没有什么‘灯油’!你们想干什么?通通退出去!”
但是这些已经被衰老和死亡折磨得太久的无眼族人仿佛失去了人性般,根本不再理会安菲特里特。拼命嗅闻着奥菲斯人头里流出液体的奇妙异香。有些人甚至迫不及待地扑向奥菲斯人头,举起手里的匕首割开人头的皮肤,贪婪地吮吸着里面的“灯油”。
眨眼间,奥菲斯人头就被撕咬、切割得千疮百孔。
“这简直是……太疯狂了。”伊丽莎白露出少有的惊讶表情。
“不要伤害奥菲斯!不要喝啊!”安菲特里特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同时奋不顾身地追上前去拉扯他们。一个苍老的无眼族人反手紧紧地扣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后面一推,冷冷地说:“安菲特里特公主,您是真正永生不死的‘海神之子’,所以我们一直非常尊敬您,也十分感激您在一百多年前,自愿挖掉自己的眼球,成为我们无眼族的一员,留在亚特兰蒂斯帮助我们度过灾荒。如今,您又帮我们获得了永生的‘灯油’,我们将会发誓永远侍奉您,做您最虔诚的臣民!所以请您安静地等待一会儿,我们马上就要获得青春与永生了!”
“能源枯竭……亚特兰蒂斯……海底城……消失……”奥菲斯智能计算机最后发出刺耳的鸣响,随即那面半透明光屏消失了。
失去了能源的支持,它的系统终于崩溃了。只听“哗”的一声巨响,人头中的液体如同洪水瀑布般倾泻而出,迅速地充斥了整个宫殿,黄金巨门也被奔涌的液体冲垮了。
这些液体好像有生命力般的,沿着珊瑚木缆桥,源源不断地流向亚特兰蒂斯的每一个角落。城市中所有的无眼族人都禁不住诱惑,匍匐在地,贪婪地舔舐着流动的“灯油”。他们中的一半人迅速老化成了干尸,另一半人开始蜕皮,好像蠕动的蟒蛇一样,在地上一层层地脱去他们老迈的皮肤。
几个小孩也被“灯油”的奇香诱惑,禁不住咽了口唾沫。墨多多更是被香味熏得晕晕的,双手合拢着捧起一把灯油,伸出舌头就要舔下去。
“不要被诱惑了!我们快点离开,晚了谁都走不了!”亚瑟厉声喝道。
他扶起虚弱的巴蒙,示意Hwang扶起昏迷的克莱尔,两人开始寻找逃出宫殿的道路。
“咔嚓!”一声清晰的断裂声传来,在液体的浸泡下,一棵距离最近的蓝色巨树迅速老化,瞬间因承受不住地壳空洞上方的海水压力,轰然倒下。
随着一棵棵蓝色巨树的折断倒地,地壳空洞呈现出无数道裂纹,一股股海水顺着裂纹哗哗地灌入,被压垮的建筑物的碎石瓦砾砸在珊瑚木缆桥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一段段的缆桥断裂坠落……整个亚特兰蒂斯都在摇摇欲坠。
几个小孩被呛鼻的海水包裹住,手脚一阵乱扑腾,却被一下子冲出了宫殿。
安菲特里特无奈地瞪着空空的眼球,无力阻止贪婪的无眼族人,脑海里不由想着奥菲斯最后的话:“没有用的……所有的文明都有覆灭的一刻,亚特兰蒂斯……终将毁灭……这是不可逃避的命运……”
她摇了摇头,摇摆着鱼尾巴,追上前头的孩子们,无论如何,她必须把亚瑟和那些无辜的人类安全地送回去。
伊丽莎白悬停在水面上方三寸,高跟鞋尖点着涟漪,像踩着无形的玻璃。她单手拎着婷婷的后衣领,另一只手提着多多的腰带,查理则被她用脚尖轻轻一挑,湿漉漉的小狗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稳稳落在安菲特里特所指的安全区。
“我啊——”她甩了甩沾水的金发,红唇勾起一抹张扬的弧度,“身手依旧这么敏捷呢~”她指尖优雅地拂过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请称呼我为伊丽莎白·Superwoman·霍华德,谢谢。”
她又闪回水中,虎鲨和扶幽被她像捞鱼一样从水里抄起来。虎鲨被她拎着后领,在半空中扑腾两下,活像只被捏住后颈的猫。
“小胖子!减减肥吧你!”她嫌弃地啧了一声,手臂一扬,虎鲨直接飞向岸边,滑出两米才刹住车。
Hwang和亚瑟此时也破水而出,亚瑟单手架着昏迷的巴蒙,Hwang则扶着迷迷糊糊的克莱尔。克莱尔被Hwang掐了人中,猛地睁开眼,茫然地环顾四周,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
“哦~邪恶的闯祸大王克莱尔小姐~”伊丽莎白抱臂俯视她,尖牙在唇间若隐若现,“我们没有时间和你讲什么天方夜谭,只是现在——”她突然侧耳,远处传来灯油腐蚀植物的滋滋声,蓝色荧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黑暗吞噬。
她眯起眼,红唇轻启,一字一顿:“赶紧逃命吧!”
“跟我来!”安菲特里特摆动鱼尾,在前面带路。
克莱尔似乎也察觉到了危机,不需要任何人给她解释便紧追着大家跑入了通道。
原本壮丽的亚特兰蒂斯古城正在迅速地崩塌瓦解,带着海水腥气的水珠稀稀落落地泼洒在他们头上……无论是无眼族,还是这里的动植物都逃不出“一半枯死,一半新生”的命运。
混合着灯油的海水中,越来越多的无眼族人衰老而死,但也有同样多的人正在痛苦地褪掉老皮。
亚瑟的瞳孔剧烈颤抖着,倒映着这座正在崩塌的水下王城——汹涌的海水灌进海底城,巍峨的宫殿在溶解,人鱼雕像的面容被侵蚀成模糊的残影,那些有着千年文明的蓝色参天古木,此刻正一点点坍塌,像被撕碎的史诗。
Hwang的手突然覆上他的手腕,她的冰凉体温穿透皮肤。他转头时,看见她棕色的眼眸里盛着整片深海的寂静。没有安慰的废话,只有紧扣的十指间传递的力度,像是海底最坚韧的蛟绡,在暗流中也不会断裂。
她拉起他,继续争分夺秒地逃跑,入口处的水潭就在眼前。十几条蝠鲼正等候在那里,宛如一群整装待发的救生艇。
“快上蝠鲼!深深地吸一口气,它们会带着你们升到海面上去!”安菲特里特帮着几个小孩坐上蝠鲼,等看到大家都坐稳了,她立刻用水晶长笛吹出了一段急促的笛声。
无数的蝠鲼在笛声中翩然浮起,以一种高昂优雅的姿态准备出发。
亚瑟松开扶着Hwang的手,声音颤抖地喊了一声“母亲”,然后将自己的手递向安菲特里特:“您在等什么,为什么不上来?”
这是亚瑟第一次这样称呼安菲特里特。一股暖流涌上安菲特里特的心头,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她黑洞洞的眼里流了出来。已经一百多年了,她终于听到了这个词。
安菲特里特对亚瑟露出慈祥的微笑,却坚定地站在岸边说:“亚瑟,我的孩子,你快带着你的朋友们离开,我不能走……”
“为什么?”亚瑟一向平静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担心、不舍以及对母亲的依恋清楚地写在他的脸上。
安菲特里特再次摇了摇头,悲哀地说:“作为亚特兰蒂斯的居民,当一百年前,我看到无眼族人日渐衰败的景象的时候,就决定要为他们做些什么……如果说今天就是亚特兰蒂斯和无眼族人的末日,那么我希望用我的生命,唤回一些灵魂的清醒!”安菲特里特踏进水潭,如同海之女神般凌波水上,将水晶长笛举到了唇边,低声说:“我要在这里等待族人们,哪怕只有一个没有被贪婪蒙蔽的族人,我也希望笛声能引导他来这里逃出去。”
缥缈忧伤的笛声飘扬在水潭上空,如同是在哀悼一段古老文明失落的最终安魂曲。
蝠鲼群凌空而起,谁也没想到,亚瑟深深看了Hwang一眼,他的衣摆在水雾中划出决绝的弧线。他落在安菲特里特身旁的礁石上,浪花溅湿了裤脚,却浇不灭他眼中的坚定:“母亲,我要陪你一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