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威尼斯的运河泛着朦胧的银光，水波轻拍着古老的石阶。Hwang先醒了过来，睫毛微微颤动，睁开眼时，正对上一缕从百叶窗缝隙溜进来的阳光。
亚瑟还在睡，金色的长发散在枕上，有几缕落在她的手臂旁，像流淌的蜜。他的呼吸很轻，眉宇间褪去了平日的矜持与克制，只剩下一种近乎柔软的安静。Hwang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原来这个在谈判桌上寸步不让的男人，睡颜竟会这样毫无防备。
窗外传来贡多拉船夫低沉的哼唱，远处教堂的钟声隐约回荡。亚瑟似乎被这细微的声响惊动，眉头轻轻蹙了一下，随即缓缓睁眼。
他的蓝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透，像是浸着泉水。Hwang忍不住伸手，指尖碰了碰他的睫毛。
“……早。”他的嗓音还带着睡意，低哑而温吞。
Hwang笑了，手指滑到他的下巴，轻轻挠了挠：“你睡得像只猫。”
亚瑟捉住她作乱的手，低头在她掌心亲了一下，唇边的弧度懒洋洋的：“那你就是吵醒猫的罪魁祸首。”
窗外的威尼斯渐渐苏醒，水巷里传来商贩的吆喝，海鸥掠过水面，翅膀划开薄雾。但在这一方安静的卧室里，时间仿佛被拉长，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和心跳。
Hwang翻了个身，整个人压进他怀里，鼻尖蹭过他的颈侧，嗅到淡淡的雪松香气，混着昨夜未散的葡萄酒余韵。亚瑟的手臂环住她的腰，指节在她脊背上轻轻摩挲，像在确认她的存在。
“你们还要腻歪到什么时候？”伊丽莎白的声音如同利剑劈开卧室的宁静。她倚在门框上，晨袍的腰带系得一丝不苟，手里端着两杯咖啡，眼睛却瞪得像端着两把上了膛的手枪。“这不是我的婚礼，怎么只有我在忙活？！”
Hwang和亚瑟同时僵住，然后像被捉到偷糖吃的孩子般笑了起来。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将这一刻定格成一张过度曝光的照片。
“我们马上就来！”Hwang从亚瑟怀里挣脱，晨袍像水一样滑过她的肩膀，“你先下去找我爸妈他们吃早饭吧。”
当Hwang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后，水声哗然响起，亚瑟与伊丽莎白隔着空气交换了一个眼神。伊丽莎白将其中一杯咖啡重重放在床头柜上，液体危险地晃到杯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策划什么，”她压低声音，“教堂东侧那个小门昨天被漆成了白色。”
亚瑟的眉毛微妙地抬高了一点：“我只是觉得原来的棕色与彩绘玻璃不搭。”
“呵，”伊丽莎白冷笑一声，“等Hwang发现你偷偷学了三个月的粤语，那才叫真的不搭。”
早餐桌像被飓风席卷过的战场。伊丽莎白站在主位，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飞舞，仿佛在指挥一支隐形交响乐团。
“夏洛特，”她的声音穿透咖啡的氤氲热气，“九点整和我去试婚纱，我亲自给你束腰——别那副表情，我保证不会让你晕过去。尤妮丝，你和Mary阿姨去花市，告诉那个总想抬价的弗莱明先生，如果他再敢把昨天的玫瑰价格翻倍，我就把他儿子的乐队从婚礼演出名单上划掉。”
路易斯先生正往吐司上抹鸽血的手顿在半空。
“至于您，”伊丽莎白的目光扫过来，“教堂平面图和神父就交给您了。特别是东侧——”她意味深长地停顿，“——的彩排路线。”
亚瑟刚端起橙汁，杯子在唇边悬停：“我呢？”
“你——”伊丽莎白翻了个堪称艺术品的白眼，“哪凉快哪呆着去。”
Hwang的叉子还戳在煎蛋上，就被夏洛特和尤妮丝一左一右架了起来。
“走了，我们去试婚纱！”伊丽莎白头也不回的将Hwang拉出了厨房。
Dorsoduro区的工作室里，Hwang被伊丽莎白按在维多利亚式试衣台上，像一条待宰的鱼。
“再勒紧一寸！”伊丽莎白用膝盖抵住Hwang的腰，使劲拉扯束腰的丝带，蕾丝在她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你可是要穿着这件走过五十米红毯的，不能看起来像个米其林轮胎人！”
“我宁愿...穿着麻袋...结婚...”Hwang的脸快要贴在全身镜上，呼出的热气在镜面留下一小片白雾。
她透过雾气看见母亲黄敏娴正坐在角落的孔雀椅上，翡翠镯子在腕间叮当作响：“裙摆嘅蕾丝要换成去年苏富俾拍卖嘅嗰批苏州缂丝... 对，就係慈禧太后收藏过嘅嗰卷...讲咩？唔够？嗰就把我喺浅水湾夹万里嘅嗰匹也拆了！”
“转过来。”伊丽莎白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
Hwang缓缓转身，镜中的影像让她屏住了呼吸。象牙白的缎面婚纱沿着她的曲线流淌，袖口繁复的蕾丝像初雪般覆在她的手腕上。有那么一瞬间，她理解了为什么女孩们会为这件衣服神魂颠倒。
“天啊，”尤妮丝从沙发上站起来，“表姐，你看上去像被施了魔法的公主。”
“更像被塞进罐头里的沙丁鱼，”Hwang小声嘀咕，却忍不住用指尖轻抚腰间的刺绣玫瑰。阳光透过纱帘在裙摆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她想起去年夏天她去普罗旺斯时，那些在风中摇曳的薰衣草田。
路易斯推门进来时差点被满地的绸缎绊倒。他手里攥着一叠皱巴巴的教堂平面图，金丝眼镜歪在鼻梁上：“亲爱的，神父说仪式上不能用真蜡烛，吸血鬼过敏——我是说，烛烟对古董壁画不好。”
黄敏娴从珍珠手包里摸出个小琉璃瓶，倒出几粒莹润的珠子：“用这个，鲛人先祖的眼泪凝成的夜明珠。”珠子在她掌心滚动，发出柔和的蓝光，“够亮又不冒烟，还能保佑百年好合。”
Hwang突然想起什么，转向伊丽莎白：“亚瑟到底在策划什么？”
伊丽莎白正用手机疯狂打字，闻言露出猫偷到奶油的表情：“亲爱的，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未婚夫会把我扔进泰晤士河喂鳗鱼。”
“我付你双倍。”
“成交，”伊丽莎白立刻放下手机，“但你必须先试完这五套婚服——让我看看…西式、中式两套敬酒服、备用婚纱、新娘睡裙和第二天的晨袍。”
Hwang：……
亚瑟站在大运河畔一家隐蔽的古董店里，晨曦透过彩绘玻璃窗，将他的金发染成蜜糖色。店主是个满脸皱纹的威尼斯老人，正小心翼翼地从橡木柜中取出一对18世纪的威尼斯玻璃高脚杯。
“先生好眼光，”老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这是莫拉诺岛最后一位人鱼玻璃匠的作品，传说在满月之夜会发出歌声。”
亚瑟的指尖抚过杯身上缠绕的鎏金纹路——那是人鱼与海藻的图案，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他的目光落在杯底那个几乎不可见的标记上：一个小小的三叉戟，正是西方人鱼皇室的徽记。
“我要了。”他干脆地说，同时从内袋取出一个鼓鼓的信封，“另外，那套拜占庭时期的珍珠头饰也包起来。”
店主的眉毛几乎要飞进发际线里：“那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
亚瑟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我妻子值得最好的。”
下午三点十七分，当Hwang累到快要晕厥时，她的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伊丽莎白像警犬般警觉地抬头，但这次Hwang抢先抓住了手机。
亚瑟发来的照片里，父亲路易斯正趴在一架三角钢琴底下，只露出两条腿。文字说明是：「他说能找到1887年的音色」。
Hwang笑着打字回复：「你们在破坏教堂财产吗？」发送前又补了一句：「我想你了」，然后迅速在伊丽莎白伸手来抢前按下发送键。
“叛徒。”伊丽莎白翻了个白眼，却悄悄把Hwang的束腰带松了半寸。
不一会儿，亚瑟抱着古董盒，同路易斯一起回到工作室，眼前的场景让他停在门口——
散落一地的绸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黄敏娴正用打火机灼烧头纱边缘：“傻女，鲛人族嘅头纱都要用火焰处理过，唔然唔吉利...”
亚瑟清了清嗓子，所有人同时转头看他。
“流程表。”他把羊皮纸卷放在茶几上，立刻被伊丽莎白抢走。
“第一项，贡多拉船队——”
“我安排了十二艘镀金贡多拉！”路易斯兴奋地插话，像个炫耀新玩具的男孩，“船夫都穿18世纪服装，就像我和Mary初遇时那样——”
“第二项，晚宴菜单。”亚瑟继续道，却被黄敏娴用绢扇轻敲手背：“海鲜全部换成淡水鱼，结婚那天不吃海产，那是吃同类，不吉利。”
暮色降临时，Hwang终于被允许坐在婚纱店的露台上喘口气。夕阳把云层染成蜜桃色，远处教堂的尖顶像铅笔素描的线条刺破天际。她的脚边堆着十几个服装袋，手机相册里塞满了各种面料样品的照片。
伊丽莎白端着两杯粉红香槟走来，裙摆扫过地面时带起一阵阿玛尼香水的香风。“生气了？”她把杯子递给Hwang，“因为我今天像个暴君？”
Hwang接过酒杯，气泡在杯壁上升腾，像她胸腔里那些无处安放的期待与焦虑。“只是......”她斟酌着词句，“这和我梦想的婚礼筹备不太一样。我以为会是更多的......”
“更多的你和亚瑟在厨房偷吃蛋糕，而不是被我逼着试二十件内衣？”伊丽莎白轻笑，“但亲爱的，这就是为什么你需要我。因为爱情是两个人的事，而婚礼——”她啜饮一口香槟，“——是一场需要军队的战役。”
“尽管…我最后那场婚礼没有结成。”伊丽莎白将被子里的香槟向窗台外倒去，“但好在能看着你结婚。”
Hwang的眼眶突然发热。伊丽莎白假装没注意到她颤抖的手指，只是举起酒杯：“敬秘密，敬惊喜，敬那些男人们自以为能瞒过我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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