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晚拍攝結束已近十點。
林清影將最後一張底片放進暗袋後，轉頭看見蘇芷涵坐在落地窗邊，披著灰色外套，手撐著腦袋看星星。
「還不回家？」
「不想太快結束。」
蘇芷涵沒轉頭，語氣很輕。
林清影沉默片刻，脫口問：「餓嗎？」
她點頭。
「想吃豆花？」
她又點頭。
林清影抿了抿唇，伸手將相機背在肩上：「走吧，我知道哪裡還有開著的小攤。」
那是一間隱藏在舊巷子裡的甜品店，專賣各種傳統口味的小吃，從林清影大學時代就開著，幾乎沒變過。
她沒帶過誰來過。
直到今天，身旁多了個沉默卻並不冷淡的身影。
【2】
兩人並肩走在小巷裡，巷口的燈昏黃，影子一前一後被拉得老長。
沒人說話，卻也不覺得尷尬。
蘇芷涵偶爾會抬頭看天，偶爾低頭踢地上的小石子，像個不太急著回家的孩子。
「這家店只有芝麻跟花生口味。」林清影打破沉默，「妳喜歡哪一種？」
「芝麻，苦一點好。」
「我也是。」
兩人相視而笑。
有些默契，不是刻意營造的，而是天生對得上的節奏。
【3】
豆花很快送上來。
黑芝麻醬厚厚地覆在嫩白的豆花上，甜度不高，入口微苦，卻香氣十足。
蘇芷涵吃了一口，眼睛一亮：「這個味道……有點像我外婆做的。」
「她還在嗎？」
「不在了。」蘇芷涵語氣平靜，「她是唯一沒問我為什麼不找男朋友的人。」
林清影低頭吃豆花，沒說話。
「我第一次跟家人出櫃，是跟她。」蘇芷涵輕聲道。
林清影的手微微一頓，湯匙停在半空。
「她沒說什麼，只問我：她會對你好嗎？」
蘇芷涵轉頭看她：「所以我現在，也想問妳這個問題。」
「嗯？」
「如果哪天，我不是妳的拍攝對象了，我還能……對妳好嗎？」
林清影怔住。
這話太直接，卻也太真誠。
她沒法立刻回答，只能低頭繼續吃豆花，像是用沉默逃避那個正在靠近的答案。
【4】
離開時已接近午夜。
她們一起走回地鐵口，站在街角道別。
「我送妳回去吧。」林清影說。
「不用，我家離這裡不遠。」
「那明天記得吃早餐。」
「你也。」
短短幾句，卻像一場對彼此生活的承諾。
蘇芷涵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看她。
「清影。」
「嗯？」
「妳有沒有……曾經對拍攝對象動心過？」
林清影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
「有過一次。」
「結果呢？」
「我沒拍下她。」
「為什麼？」
「因為我怕……我拍下去，就放不下了。」
蘇芷涵沒再問，只輕輕點了點頭：「那這次，也不要怕，好嗎？」
她轉身離開，留下林清影站在原地，風輕輕捲起她的衣角，像是有人握了又放開。
【5】
回到家後，林清影打開電腦，開始整理今天的拍攝素材。
當滑鼠點到那張蘇芷涵側坐在窗台、手中端著豆花、眼裡映著月光的照片時，她停了很久。
照片裡的她沒有笑，卻溫柔得幾乎透明。
林清影為它建立了一個單獨的檔案夾，取名——
「夜裡為妳亮的星」
她寫下：「這不是創作，是我為她留住的夜晚。」
她很少為照片加註心情文字。
攝影對她來說，一直是技術與美感的綜合，是一種控制與選擇。
但在蘇芷涵的畫面裡，她第一次覺得——她不是在捕捉光影，而是在記錄一種心動的證據。
那是一種不需要構圖的對焦，是本能。
她關掉電腦前，手機震了一下。
蘇芷涵：「謝謝你陪我吃豆花。很久沒有人，在我想說話的時候剛好在。」
林清影猶豫了幾秒，回了三個字：
「我也一樣。」
她原本想說得更多，像是：
「我會一直在。」
「如果你願意，我也想被你記得。」
「這不是合作，而是開始。」
但最終，她把那些字眼都留在了草稿匣裡。
她知道，兩人之間那層窗紗已經愈來愈薄。
她也知道，再多一步，就是風會吹進來的那一刻。
而她，還在等——那個可以不再逃避、不再退後的時機。
章末打卡金句區：
「夜晚裡那碗熱豆花不是甜，而是她剛好在。」
「她問我敢不敢拍下去，可是我更怕，不拍，就真的忘不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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