祼露的花白的石头组成的山上,一注青烟向上腾漫。
白色豪车与奇形怪状嶙峋的石块们堪堪擦肩停着。
车轮呜呜地不服气地响着,又不服气地停止着行动,有种小蛮孩想做坏事、但被大人死死锁住身板动不了、大眼鼓鼓的感觉。
刚才,在那车辆直直向祼山撞去的前一瞬间,方平想到,自己这样算什么,同归于尽吗?
同归于尽算报仇吗?如果势均力敌拼死一博就没话说,鬼东西醉成这样还要自己与他同归于尽?同归于尽了别人可会笑死自己?
那自己可就有劳无功了。
于是,她方向盘往右一带,车子便堪堪避过峥嵘的石块,几乎是亲吻着石头而过。
那种惊险,那种激情与速度,如何言喻?哥玩的就是心跳。
好一会儿,车轮不满的声音终于停止,车子也没有了狂野逼人的振动。
她盯着乱石穿空突兀丛生歪长乱长的石山,咬了咬下唇,然后微转头,斜睨旁边那头猪。
怼在身边的猪依然那么恶心,那么油腻,恨不得让人踹上十八脚。
刚才那么危险,那猪后面的东西都没出手阻拦,看来他们今天不在,那就别怪我了,谁叫哥逼你们出来不出来!
她掏出一个紫红色流光翻盖的防风打火机,盖子一翻,“啪”的一声,打火机里蹦出一条长长的像刀锋般蓝光笔直向上的火焰。
然后,她合上打火机,诡秘一笑,检查了一遍车窗,见都没有打开,便拔掉车钥匙,下车,锁上车门。
她目光坚定地走向油箱加油的位置,打开油箱口,“啪”的一声,点燃打火机,就往油箱口送。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眼前蓦地一花,一道模糊的白光,在她眼皮底下,如同惊慌逃窜的蛇一般扑朔逃离她视线。
她笑了。
玛德,还以为你们不会出手,非要让事情到了最坏的时候你们才出手,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当年那两个妖物了。
抬眸,却见一团恐怖的巨大的白影向自己极速扑来,她一惊,一窜,一个后空翻,落在车子扑来的运行轨道的左后方。
正想松口气,却见车子诡异转身迅速拐道,再次冲来,她吓得一弹脚,手脚并用,借石上升,在石山上左跳右窜,见合适的位置就踩,尽力寻找合适的逃生之路。
旁下方,车子不断地“嘎哧——轰——,嘎哧——轰——”,急刹车又重启又冲击。
玛德,方平嘴上骂着,往一处较平缓又较好下脚的山坡上紧跑几步,然后突然一个左侧翻,就跳到了左侧……
“嘎哧!呯!”
哦豁——,那巨响,方平又笑了。
身后的巨响,是一种穿心穿肺的声音,有种摧枯拉朽的感觉,那种震撼感,可以想象。
又急又凶运转的车子,妖物狠踩着油门,快速绕动着方向盘,然后看着高速运转的车子直直对向石头,却无力扭转,眼盯盯看着车子一凹,石头摧枯拉朽地怼进车内。
方平笑出了声,也不知道那种场面恐怖到了什么程度。
方平再次一笑,也不回头,也不停脚,一步一窜直接往石山的更高点窜,在连续窜跳了十几步才停住,等站稳身子,才转身,低头,往下看。
下方,白色车子的车头正牢牢地镶嵌在一柱横长如出鞘宝剑般的长石块上,宛若与石头融为了一体。
“卟噗。”方平一抖,捂嘴,笑得花枝乱颤。
这个地方,正是自己刚上山时想撞过去又右拐避开的地方,也正是刚才想逼妖物现身的地方。
结果,还是这里,成功逼妖物现身了,让我看看到底是哪个妖怪?
她向车内看去。
!
车内坐着的竟然是罗青,竟然是罗青!
虽然离得很远,但罗青极具特色猪头蚕豆眼清晰可见,整个车里空空如已,除了他,没有任何其他人,也没有她想象中的妖物。
为什么会是这样?
鬼东西罗青,死死地盯着她,那个样子,恍惚下一秒就会冲出来,把她大缷八块。
整个人气场全开,全没有以前那副色眯浑浊酒囊饭袋的样子。
说不清道不明杀伐果断的气场锐气逼人地从他身上迸出,恍若阎王罗刹现世,恍若那副废皮囊下装的是另一个凶神恶煞的妖魔鬼怪。
没错,这不是罗青,妖物上了他的身,借他皮囊行事。
玛德,这下可好,搞啥?能搞啥?他们是妖,这凶残样,已经惹毛,那什么石山嶙峋都会没用,什么也阻挡不了他们。
不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方平立刻往石山上继续窜跑,决计跑到离他们更远的地方。
可是,他们是妖,蛮起来,动用妖力,自己免不了一死。
玛德,原曾想,死罗青杀过自己一次,杀了自己无数兄弟,自己也就杀他一次,给前世自己前世兄弟一个交待,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
但现在,如果那些妖物杀自己,那不好意思,梁子结大了,从今往后,我方平,做罗刹做恶厉,生生世世与你罗青、与你罗青后面的东西不死不休。
就看你们怎么做了。
正在她努力窜跑思忖中,忽然听到下方传来“轰轰轰”堪比老牛着力吭吼拉犁的奇怪声音,奇了怪,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
她停脚,往下看。
只见那辆白车正在撕吼着,抖动着,一缕缕灰白混浊的烟从车身周围冒出,越来越浓,越来越浓,空气中充满着巨大的燃烧后的汽油味,以及烧焦的皮革味,似乎下一秒车子就会起火爆炸。
咦?蠢人在发脾气自毁前程自己引爆吗?咋那么让人不可思议不可置信?
突然间,下方的声音变了,白车动了,它横蛮地倒退,然后,车头越来越歪斜,引擎盖不断变形,震得像是在跳舞。
“吧”的一声,那辆车竟然生生地拖拽着横石后退,把那石连跟都拔了出来。
因为用力过猛的原因,那辆车全身都在冒浓郁的黑烟,浓郁得看不清车身,仿佛下一秒就会报废。
然后,鬼东西突然抬头,抬眸,直直看着她,阴森森的面容如同地狱里逃出来作祟的恶鬼。
完了,它准备攻击自己?自己该怎么办,该如何躲?
玛德,这样被他们杀了,这仇就不是报一次杀罗青一次能解决了,自己得连罗青后面的东西都要杀了。
怎么办,自己该怎么集聚天地间所有能集聚的力量?
忽然,那人把脸往旁边斜,眼睛却如同猫头鹰定位般一直盯着她,嘴里咬牙切齿地说着什么。
一注咸咸的汗液流进了侧俯身的她的嘴巴里,又苦,又咸,又涩。
无袖马甲装完全黏贴在了她的背上,时空似乎静止了,空气也似乎不存在了,很憋气很憋气。
一阵风响,一股悲壮凛冽的寒气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本来怡人的不冷不热的初夏夜无端地变得凉气逼人。
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