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只一眼就知道是谁，一个影子就知道是他，化成灰都认得。
霓虹灯照射在河滨的柳枝上，闪闪烁烁，迷人心扉。
这里，正是城市街角的淫迷之地。
流光下，肚子大得像怀了六七个月宝宝的男人，脚轻一步重一步，从红灯淫暖的夜店出来，周围跟着七八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老板，要常来哦。”嗲声嗲气的话让男人笑得更迷迷了，脚步更歪斜了。
“呃～会来……”咬字不清楚了，看来醉得不清。
方平磨了磨牙，把车窗关上，脚轻轻一点油门，面包车向他们缓缓开去，越来越近。
那鬼人标志性的猪头印入眼帘。
车子停下，透过车窗，她再看那人。
没错，是他，猪头加蚕豆眼，外加浑浊色迷的气场。
方平冷笑，慢慢开离，停在不远处。
踩下刹车，拉起手刹，放开方向盘，身子向后靠，贴在座椅上，斜视左视镜。
恶魔居然还在和青县，居然敢回来，还以为要漫无目的找他。
不过，自己该怎么做？是报警呢，还是……
冷冽的笑意浮上嘴角。
绑架罪、下迷药罪、强奸未遂罪，按理说抓了他，少不得要关很多年。
但他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搞不定用点什么法子，找什么人做伪证什么或者顶罪什么的，就可以混淆是非，颠倒黑白，什么事都可能逆转。
到时候，自己被拖进案子里脱不了身，费时费力又费心，还让自己的案子大白于天下，让嫉妒自己讨厌自己的人有更多机会向自己泼脏水……
像自己班上那个马脸，嫉妒自己、没事都想诽谤自己，像伟大的不想让自己好过的父母，像没跟自己接触过却泼自己脏水的瘸子妈，他们肯定会笑起来攻讦自己。
想到这，她讥诮一笑。
李警哥哥说的没错，世上多的是想拉低你诽谤你拖垮你的人，为他们生气为他们伤心不值得，人性就如此，看不得自己圈子里的人比自己过得好。
向他们自证清白更是蠢，乌鸦的世界，白天鹅最丑，白天鹅的美好是有罪的。
所以，没必要走这样的路，干脆利落办完自己的事，回地府当永久打工人不是更好？
走之前，把自己所有收入送给最爱的战友前世的兄弟小英，对，就这样，圆圆满满。
“老板，你怎么样回去？要不要我们送你回？”
“不～用，”罗青七歪八竖，倒在一个女人身上，又以这个女人为支撑，让自己站起来，然后从身上掏出一个车钥匙，故作排场地一按钥匙。
见他动作，众女人都看向前方停着的那些车辆，却听到“嘀”的一声，他们右后方一辆乳白色汽车的车灯没声没响地亮了。
豪华宝马，鬼东西发财了？！
有的人忙碌一生，连一辆最便宜的车都买不起，有的人却迅速敛财一夜暴富，这个世界并不公平。
“哇，老板好有钱，带小妹飞好吗？”
罗青伸出手，高兴地在那人脸上一抹。
“当然～”却身影一歪，差点坐到地上。
“呃有三个……矿，”手比划着，好不容易抓到一人的手，嘴里继续放炮，“十间店……呃，五栋楼……呃，跟了呃……呃！”
看到他站都站不稳，众女有些担心。
“他这样开得了车？”有人说。
罗青噼里叭啦走到白车的旁边，却连车门在哪都找不到。
“老板，要不找代驾，或者叫你家里人来接。”她话音刚落，立刻招来众女的白眼。
“怎么可以叫家人？她老婆知道了不掀了我们这里？找代驾。”
磨磨叽叽，怎么还不上车？
方平一直屏息看着他们，看着那人似乎要上车了，心头一松。
但那人不按常理来，晃晃悠悠在车前差点坐到地上，看得方平不禁嘴歪。
什么玩意，这就上不了车？
她深呼一口气，打开一点窗户，马上听到那些女人叫罗青找代驾。
真是多事，简单的事情被她们复杂化，本来，鬼东西一上车，一开车，自己随便一撞，马上送他见阎王。
现在，烦躁。
那人磨磨叽叽靠在车头，摸出了手机。
方平一拍方向盘，怒从心起。
横了那人一眼，她心不甘情不愿拿出手机，迅速登陆多年前自己用过的代驾网，重新恢复代驾身份。
许久，那人在众女帮助下，点了代驾网，然后，女人们提醒他下单。
方平立刻回眸，迅速扫视自己手机，果然有人在代驾网下单。
对了车牌号码，是鬼东西的车，她眼疾手快接下单，然后，把手机嫌恶地扔在驾驶台上，身体往后一倾，呼出一口浊气，闭上眼，没再看那些鬼人。
她的右手指点着大腿，计算时间，时不时睁开眼帘缝，瞄向那个鬼。
时间还早，如果自己立刻出现在他们身边，肯定会引起怀疑。
左手抬到面前，拇指揉搓其他手指的指尖，手指很平，指甲不长，没有整理的必要。
从小她就有啃指甲的习惯，一来家里杂物多，找不到指甲钳，二来，她每天回家就忙个不停，根本没空闲打理自己。
许久，她启动车，开离现场，找了个地段停下，手指再次敲击自己的大腿，眼珠子咕噜转。
她看向车上的东西，那些是小英和马小兰回赠的，其中有一盒化妆品。
刚才，ktv里，马小兰一脸复杂，“你那么漂亮，完全可以利用好来，换来自己想过的生活。”
方平没吭声，也没反驳，这要是换成别人，她马上就会摆道理，说我不会靠男人生活。
但在马小兰面前，自己最困难半饥半饱时期她自己都困难却纵容小英援助自己、让自己吃她血汗钱的人面前，方平一句强硬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的，自己有什么骨气在滋养自己十几年的人面前骄傲，说那样不好，讥笑她的职业？
于是，马小兰送化妆品时她不吭声，收下了，心里却想，我永远都不会用这个取悦男人。
但眼前，为了通关，防止鬼东西认出自己，或者嫌丑不让自己当代驾，自己就化个妆，化个让他见阎王的绝命妆。
拿起化妆品，她很快画了个艳治的烈焰红唇妆，然后翻出一件湛蓝色的马甲装，关灯，换上，再开灯，就见自己气场全变了。
车窗上那人，英气逼人，性感魅惑，勾人魂魄。
天，自己潜意识里有鬼界记忆吗？学了那些魅惑女鬼的手法吗？没有吧？还是自己天生魅惑？
马小兰说得没错，世上无丑女，打扮起来每个人都漂亮。
管他了。
关掉车灯，她看了看周围，没人，便下车，向河滨走去。
“你好，是你们叫的代驾吗？”
众女回头，一愣，心中一酸，忍不住眼睛里带上嫉妒之火。
同样的浓妆艳抹，化妆品在众女脸上展现出来的是烟花俗恶，而在方平的脸上，却有种高上雪莲至清至纯的感觉。
罗青看呆了，像个傻子般流下口水，“你，你……”
“代驾，是你们这辆车吗？”
某女翻了个白眼，“不是这辆车是哪辆？”
方平不介意地笑了笑，向罗青伸出手，“钥匙。”
罗青愕愕地伸手，想摸方平的手，方平收回了手，某个女人看到了，敌不过心里那个酸溜味，一把抢过钥匙，粗鲁地递给方平。
方平淡淡一笑，接过钥匙，往驾驶室走去，罗青傻傻跟上。
“这边，那里是驾驶室。”众女拖住罗青，把他往车后排车门那里带。
方平坐进驾驶室，研究驾驶台和挡位器。
女人们打开后排车门，推搡罗青进去。
罗青看着离自己很远的方平，烦躁起来，一把推开那些女人，直接就往副驾那边走。
众女只得帮他打车门，扶他上车，帮他关门，并叫他常来玩。
服务周到啊，不过，他恐怕不会回来关照你们了。
想到这，方平低垂眼眸，把情绪压在心底，“先生，你好，您的目的地在哪？”
“就你这。”罗青嘿嘿一笑。
方平眼眸中闪过冰凉的憎恨和杀机，但很快隐去，“系好安全带。”
罗青斜在座椅上，像傻子般愕愕看着她，口水滴答。
方平斜了眼远处街口的摄像头，歪了歪嘴，耐着性子叫他拿安全带，然后替他把安全带扣上。
车子平稳起动，缓缓前行。
“先生，去哪？家在哪里？”
“嘿嘿，”罗青傻笑起来，“我有八个矿，二十间店面，跟我，给你。”
“好啊，”方平笑了笑，脚上一点油门，车速快了起来，“坐好，马上去你家。”
很快，车子就到了城区边缘，一出城区，方平马上提速。
只见道旁的树影一棵棵划过，逐渐看不清树影，再到后面，外面的景致变成模糊一片。
方平收起伪装出来的表情，脸色越来越决绝，脚下油门直接踩到底。
风萧鹤鸣声中，他们已不知身在何处，突然间，前面出现一座祼石少草的山峰，鹤立鸡群般耸立在公路旁高低起伏的山峦之中，恍若一把离鞘的宝剑，直插天穹。
就这吧，作为你的葬身之地。
方平方向盘迅速一带，车子像离弦之箭脱缰野马般往石山上飞射而去。
“罗青，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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