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抑扬顿挫,听上去有一丝玩味,因为她怀疑对面的不是高国安,而是古巨森,是古巨森在接电话。
“唉,方姐,别这样叫我,叫我名字好了。”对方的声音很诚恳也很小心,还带着一丝很不好得的口气,这是高国安吗,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那个阴沉沉的人哪去了?
“方姐,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打算再创辉煌让小弟我观摩伏拜?”
方平再一次愣住了,把手机拿到眼皮底下,确认自己没打错电话。
是高国安没错,他在说当年飚车的事?哥不在江湖许久,江湖上还有哥的名号?
“哪有什么再创辉煌,姐都快讨饭了,不知道讨饭到你家,你会不会赶我走?”方平笑道。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么久自己在社会上混,也学到了这些腔调,但跟对面这人开玩笑,总觉得有点怪异。
“怎么了,方姐,真有困难?那就来省城,我养你。”对方的话却很认真。
方平“噗”的一声笑了,同时很倒霉,呛到了,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止住,正色道,“老弟,我是有困难,跟你说正事。”
“嗯,你说。”对方的口气很诚恳。
“老弟你是省城人?”
“算是吧。”
“那你知不知道省城哪家医院比较好?”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方平把马小兰的问题述说了一遍。
“这样吧,去省第一医院,那里治疑难杂症很厉害。”
马小兰一家人的眼神都亮了,燃起了希望之火,只片刻,小英就担心起来,小声说,“听说大医院连床位都搞不到。”
“老弟,”方平马上说,“我们人生地不熟,别医院走廊都睡不上。”
“不用担心,我叫我爸的警卫员帮你们打理。”
“你爸的警卫员?”方平停顿两秒,“你是官二代?”
“嗯。”对方从鼻腔里哼了一句,似乎很不想承认。
这人居然自爆官二代的身份,不怕麻烦缠身?方平眼珠子转了两圈,笑道,“不是开玩笑吧?”
“放心,我帮你搞定。”对方无所谓地说,“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飚车时,方平就看出那伙富二代有点让着他,猜过他家可能最有钱,唯独没猜过他是官二代。
民不与官斗,自古以来人的处事道理,你做你的官,我砌我的砖,跟他们搅和在一起、靠近他求助于他,会不会有问题?
不过看人品,他除了有些桀骜不驯,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人。
“方姐?”
又是小心翼翼的问话,声音中带着丝丝的讨好。
讨好?怎么可能?自己能给他什么?李警哥哥说过,人与人之间更多的是利益互换,每一个帮自己的人,都是在权衡利弊下收取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比如说小英一家人和学校餐饮老板娘,她们帮自己,得到了扶弱后的快乐感,得到了自己对她们的仰视和依赖。
夜宵李大哥夫妻的仗义疏财广交朋友,也得到了扶弱后的成就感,以及财源广进路路通畅。
至于傅广仁干爹,他是仁义当头,广结善缘,终得福气。(李警哥哥与他玩熟后,得知他曾经很霉运,后来拜了高人,高人叫他广结善缘才可改运。)
而李警哥哥,则是帮助值得帮助懂得感恩的人,所图的自然是他的圈子的扩大,圈子里都是有仁有义的人。
那么,高国安图什么呢?
方平踌躇回头,对上马小兰一家人惊喜期冀的眼神,不禁心中叹息,“我先问问我朋友,再跟你说,对了,古巨森的电话怎么停了机?”
相对于这个话都没说过几句、外表有点凶有点不好搞的人,温和圆滑的古巨森让人更敢亲近。
不过,李警哥哥说过,知人之面不知心,不要被人的表相所迷惑,人的表相往往是他愿意让人看到、希望别人认为而做出来的样子。
几年来,方平时常和贵人们通话,李警哥哥教了她不少道理。
“他电话被他爸停了,要他备考英语,准备出国。”
原来如此,不同世界的人的人生路都不一样,普通人还想出国,想都不敢想。这个人这条路算是废了,不过,自己也没指望过他们什么。
“好,我跟我朋友商量一下。”
挂掉电话,回头,对上满怀希望的星星眼。
不管那人贪自己什么,只要不违反自己为人处事的原则,都可以做做,总不可能叫自己做枪手吧?
假如他想利用自己什么,踩着了自己底线,哼,不还有李警哥哥吗?相信李警哥哥对这类事非常感兴趣,所以,就见招拆招了。
……
多年未见,这人有了不小的变化,比以前高了,眉眼也柔顺了——呃,好像柔顺不该用在男人身上,该用什么形容?
“方姐。”
那人手捧一束鲜花,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缓缓走来。
呃,看病人不是带牛奶水果吗,学外国佬的一套?不过这人背景势力那么强,尽量别怠慢。
“你好,”方平把他迎进了病房,跟马小兰介绍,“小兰姐,这是我朋友,他安排你在这住院的。”
马小兰有气有力地点了点头。
“你好,祝你早日康复。”高国安把花递给她。
她抬眸,看了看他,接过了花。
“谢谢你的帮忙。”方平说。
“现在情况怎么样?我这几天在上学,来不了。”
“正在做各种检查,做了很多检查,我们出去走走,让她休息。”
方平把高国安请出病房,顺着走廊,往外走,走到医疗大楼前的古风亭里,在围栏上坐下。
“一直在做检查,她的各脏器器官都有问题,打针也没有好转,医师今天又开了份检查单,刚检查完,要等会儿出结果,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医师也有点头疼。”
方平叹息,望向白色的医疗大楼的化验室方向。
“谢谢你帮我,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治。”
“这里是省里最好的医院,别担心,一定能治好。”
是啊,一定能治好,一定能。
男孩看她一眼,垂下了眼眸,用似乎是自己跟自己说话的口气,说,“难得你来这里,要不我们去吃个饭吧?”
这男人……
几乎是同时,方平的电话响了,掏出手机,见是小英号码,她眉眼立刻柔和起来,“喂,英,怎么样?”
对面一阵沉默,许久,传来抽泣声。
“怎么了?”方平慌了,立刻站起身。
“是艾滋病~呜~”
方平惊呆了,怎么会是这样的病,这可是不治之症。
她想起马小兰的职业,ktv服务员,声色犬马的地方,看来,她早已越过底线求财。
多年前,自己叫她买过刀,见过她与小混混的轻浮嘻哈,所以,她得这病一点都不奇怪。
方平不禁叹息。
艾滋病啊,实打实的绝症,得了这病的人身体就会越来越坏,走向死亡,没有救的。
可小英怎么办?为了她也得保住马小兰,可是,能保住吗?
找阎王能给她增福添寿吗?假如找阎王,他又会以何种方式给她改运?病症检查出了差错?误诊了?
这种病死起来很快,不能耽误,得尽快找阎王操作。
“唉!”她再次叹息,拿起手机,再次翻出父王号码。
“方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