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心思重重地来到停车场,看到那辆灰白色面包车,顿时怒了,一脚踹在前车轮上。
“玛德,耗我财的。”她咒骂着,却见旁边小车上下来一个二十七八岁五官精致、烈焰红唇、长发披肩、身材窈窕的都市女郞,她立刻换上了笑脸,“你好。”
“方平,怎么了,白秋斌有问题吗?”女郞操着一口外地口音,柔和地问。
“不是,他没事,养着就会好。”
“当然了,救治及时,你还给他输了血,”女郞赞赏地说着,看了看那辆面包车,摇头,“就是愕得山的人太差劲,那样的情况还拖拖拉拉不肯给车救人,还翘你的价。”
方平的脸阴了下来。
“真看不惯他们的嘴脸,说什么车上见了血,他老婆会怕,非要卖给你,我看他可能早想卖了,好换新车。”
方平心中怒火益盛。
“花了四万块钱,还说半价,我看有什么问题,要找师傅检查下车。”
“开回我上班的地方就卖掉,鬼要这车。”方平没好气地说。
女郞了然,点头。
“昨天好在你们,要不然我们根本没办法上来,谢谢。”方平由衷地说。
“哎呀,没什么,”女郞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却话音一转,“不过,你们怎么会在下面,找金子吗?”
我能说自己是被徒弟骗来刷功德的吗?方平笑道,“我是登山爱好者,就喜欢到处爬山。那个白秋斌是来找金子的,金子没找着,人还掉进了缝里,蛮倒霉。”
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劲水,谁人能敌?
“那你们有没有见到金子?”
方平怔了怔,只觉好笑,“金子?人骨头就见到了。”救白秋斌时,她见到了一个骷髅头。
女郞咧了咧嘴,漂亮的唇成了方形,她有点惊悚。
“好了,我得去愕得山找我装备,找到就回去,下辈子都不会来了,”方平说着,打开车门,“要再买点绳才到得了昨天救他那个位置,东西都在那。”
“你可能要多买点绳子。”
方平愣。
“听说,你们走后,很多人用你的绳子。”女郞的话有点吞吞吐吐。
意思是很多人下去了,完了完了,白秋斌那一万块钱,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拿掉?
屋漏偏逢连夜雨。
看到女郞的眼神在飘忽,方平忽然明白,那些人当中恐怕就有她的同行者,也许就只是她的同行者在做。
不过,他们五六个人才勉强把他们拉上崖顶,那样的力气,能不能到得了白秋斌受制的地方都是个问题。
这样想着,方平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完全放心,点了下头,说,“知道了,我会多买点。”
车子开到愕得山时已是午后。
火辣的太阳端坐在人头山山顶上,瓦亮发白的阳光直烤着人,让人很是烦闷。
村口小卖部门口的长凳上,依然坐着那个端着一脸假笑的胖胖的中年店主。
看到愕得山的居民,她心里就十分反感,也就没打招呼,把车停在了路边,直接下车,往人头山方向走。
走了几十米路,她忽然想到绳子还没拿,于是往回走。
“敲人家四万块钱,还是这样的人,也不怕缺阴德,被天罚。”有人在说话,不紧不慢的口气,一听就是那店主,方平微愣,缓下了脚步。
“缺什么阴德?他早就想卖了,一万块钱都卖不出去,前世瞎眼,这么差的号码都要。”
号码?方平看了眼自己那辆车。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人非要挠着自己卖车,147,要死绝。
这样的号码,人人都嫌,但自己却不嫌,自己又不打算结婚留后代,也没人盼望自己留后,死绝就死绝吧。
今生今世自己只是来报仇的,也只能是来报仇的,不知妹妹有没有什么办法帮自己?
十年后,如果事情还没有眉目,还没有希望,那就只能回地府,继续练法术,再寻突破。
正此时,说话的那两人看到了她,店主向她笑了笑,问,“那个人没问题了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人还有点良心,“在住院,应该没多大事了。”
那人放心地笑了笑,说,“你这是去哪?”
“前天掉了些装备没拿到,现在荷包里空空,得拿回来用。”说完,她就打开车门,拖出一捆少说也有上百斤重量的攀岩绳,认命地抱起,往肩上托。
“你可以把车开到那边,走这边过。”店主先是默不作声看她折腾,后来还是走到她面前,给她指了条道。
方平愣,“车子可以开到山脚下?”
“嗯。”
看来是自己带有色眼镜看人,愕得山是有心术不正的人,但哪里都有好人坏人,不能一棒子打死。
“谢谢。”她由衷地感谢,仔细看了眼那人,只觉他的脸有点像笑弥勒,五十来岁,全身上下有种岁月沉甸不惊不哗雍容大度的气质。
不过,这里好走的地方都被他们走了,金子也早被他们捡光了,剩下的是常人没法到达的地方,有什么收获也只是毛毛雨,不足以让他们心动眼红,所以他们的心态才会这么好。
按照那人的指引,她迤逦地开到人头山山脚下,本地人熟门熟路,外地人就得多走无数冤枉路,上次来都没发现这里有乡道。
崖顶,攀岩钉上的绳子已经磨成了花,这是有多少人下去过?
她扯了扯绳子,发现绳子动不了,不知在哪卡住了。再看攀岩钉,也变了形,不能再用了。
只能把新绳索捆在崖顶的石头上,试验到牢固了,她才往下爬。
这次的绳子够长,她一步到位直接到了救白秋斌的位置,很顺畅地找到她的装备。
那些东西老打老实待在她顺手放的位置上,看样子那些人没下到这里。
人都有趋利避害之心,谁会故意玩命?
她讽刺地笑了笑,把装备一一捡进背包里,背起,然后看卡白秋斌的那道缝隙。
白秋斌的包应该不在这里吧?
昨天,他父母到了医院,果然一个人少了条手臂,一个人少了条腿,是确确实实的残疾人。
聊天时,听了他家的事。
白秋斌家境十分苦,初中就辍学,学金银加工,然后开了间小小的金银加工店。
省死省命折腾了几年,才勉强混熟了那个行业,便想好又想好,想扩大业务多挣点钱,让他父母没那么辛苦,却苦于资金不足无法做大。
听说愕得山到处有金子,他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了。
没想到突然霉时霉运,一朝返贫,不仅他自己躺进医院,还倒欠方平几万块医药费,还把求爹爹告奶奶借来的一万块钱也丢了,要重新起头再立起来就更难了。
看着那一家子人抹眼泪,本来不想要自己那点装备的方平也有了回去找装备的心。
是的,找装备是假,她是来帮白秋斌找那一万块钱来了。
绳子够长,活动也自如,可是,但是,她始终没找到那人东西。
奇了怪,在哪呢?
急水冲下那人,东西也许早就离开他甩出去了,只能扩大面积找。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置身空灵静寂的世界有点骇人,虽然自己是鬼差出身,可该怕的时候还是会怕的。
呃,不会有鬼吧?不会有僵尸吧?那具白骨不会自己站起来吧?
“呀呀呀!”她越想越烦闷,横了一眼石脉那边总是干扰她情绪的骷髅头,恨了起来,一窜,站起来,就往那边走去,
“你瞪什么瞪?”
呃,一个毫不起眼的帆布包突兀地躺在骷髅头的后面。
“错怪你了,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是在提醒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谢谢。”
方平连忙陪笑着拱手作揖,然后走向骷髅头的前方,准备捡包,却见白骨对面的石窝子里有些似曾相识的黄光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