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下了第一场冬雪,冬天已经来了。
第二天宫尚角让人给她送了新衣服,杏色衣裙,上面绣了一丛丛杜鹃花,是她很少穿的暖色,苍苍雪色下,能叫人一眼看见那一抹艳色,携来无边春色,惊艳绝伦。
“喜欢吗?”
宫尚角斜倚在床头,墨色里衣大敞,露出结实精壮的胸膛,上面几道抓痕让他的一本正经冷酷禁欲的面孔上平添了几许色气,眼神落在她身上,上官浅手一抖,雪似的脸颊上浮出一层胭脂色。
“公子用心了,我很喜欢。”
手臂上忽然一紧,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喜欢就好。”
“……”
或许有一天她不是因为暴露和任务失败死于宫门和无锋手上,而是死在床上。
……
厨房
云为衫看到她第一句便是,“你被发现了?”
“……没有。”
云为衫又冷淡下来,“解药已经拿到了。”
上官浅接过塞进袖子里,笑道,“谢谢姐姐了。”
又多半个月时间。
云为衫顿了顿,“下个月的解药如何拿,你有准备了吗?”
上官浅慢悠悠挽起袖子,手臂像一段白冰似的,烟火缭绕的厨房中,她似云端的仙人,让这厨房也多了几分仙气。
她对她眨了眨眼,“姐姐不必担心我,我可要活的长长久久的。”
云为衫抿了抿唇,装了一盒点心就走了。
这天中午,角宫一改美滋美味的全素菜,变成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荤素搭配,宫远徵两人走过,又走了回来。
宫远徵扫了一圈菜色,喉咙不明显滑动。
“都是你做的?”
上官浅还是一身仙气,像诗画中的佳人,矜持温婉,“献丑了。”
挑不出毛病。
但宫远徵就是觉得这样的上官浅像戴着一层面具,很假,还不如笑吟吟噎的他说不出话的时候看起来顺眼。
他眉梢一挑,锐利的眉眼尽是少年意气。
“是挺丑。”
嘴上说着,筷子灵活的夹了一大块鸡肉。
上官浅笑不下去了,宫尚角下意识头疼。
果然……
上官浅一脸温柔,“远徵弟弟不等等角公子再吃吗?”
是熟悉的味道,宫远徵立马怼了回去,“哥哥宠着我,从小到大好吃的都让我吃。”
说着,他低头咬了一口,挑衅的对她笑了笑。
她不急不慢,“宠归宠,可礼数总的有吧。”
这就是说他不懂礼数,就她最知书达礼了?
宫远徵脸上晴转多云。
眼看就要一边倒,宫尚角及时出来端水,“兄弟之间何需礼数。”
不仅嘴上支持,还亲手给他又夹了一块肉。
宫远徵得到哥哥支持,他又支棱起来了。
上官浅觉得宫尚角这个人不苟言笑的,不近人情的,心里闷骚不说,端水比谁都厉害,他在宫门真是屈才了,应该进宫啊,后宫佳丽三千他也能端的明明白白。
上官浅拿了一个碗盛汤,“角公子自己吃吧,远徵弟弟碗里还有。”
想端水?
哼!
宫远徵果然又炸毛了,瞪她,“我说了,不许叫我远徵弟弟!”
“哦。”
好气人啊!
宫远徵磨了磨牙,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哥哥一向素食,荤食只用炖汤,你这一桌子菜怕是要浪费了。”
是吗?
上官浅看了一眼某人碗里堆着的肉,笑了。
一开口便是茶香四溢,无辜着一张清清纯纯的脸,端的是体贴入微,“正因为如此,角公子才会脾胃不好,食欲不振,徵公子从小和角公子从小一起长大,日日见他只食一餐,难道就不心疼吗?”
宫尚角:“……”实在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
触动有之,好笑有之。
他开口中断了这场毫无悬念一边倒的较量。
“这鱼为何都没有眼睛?”
这么一打岔,宫远徵下意识低头看了一圈,发现真的是,满桌子荤菜,又是鸡又是鱼,都没有眼睛。
她什么意思,暗暗讽刺他有眼无珠吗?!
可惜,上官浅这番用心可不是为了他,“爹爹曾经告诉我,常年征战沙场的士兵都不太吃鱼,因为鱼眼和死人的眼睛一样,角公子这些年为了宫门经历了太多血腥场景,其实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在意的,所以一向食素,荤食只用炖汤。”
“我换了做法,去掉了鱼眼,想让角公子多用一些,素食虽好,可长久以往,总是于身体没什么好处的。”
“旁人看公子如参天大树,庇护着所有人,仿佛风雨不催,可我……”
上官浅轻道,“我只是想对公子好一些。”
宫尚角心一窒,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在他胸腔中横冲直撞。
宫尚角夹了一筷子鱼肉,陌生又熟悉的滋味,一年四季,一日三餐,家是灯下一片影,手中一碗饭,吵吵闹闹也是人间烟火,风吹进窗棂,吹皱了墨池。
“味道很好。”
宫远徵第一次看见哥哥笑的这么开心。
他也想笑,哥哥开心他也一样该开心啊。
可……
他低头咬了一口肉,嚼了嚼,尝不出味道。
“远徵,多吃点。”
“远徵弟弟,喝一碗汤吧,我炖了好久。”
他看向两人,忽然笑了,大口吃肉,大口喝汤,宫远徵你想什么啊,哥哥开心你不就开心了吗?上官浅是哥哥喜欢的人,是你的嫂子,他们在一起很开心。
你也该开心啊。
至少你们会一起吃饭,以后也会一起吃饭。
三个人一起,从今以后,每一天都如此。
上官浅看见宫远徵脸上一抹莫名的笑,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稳稳拿捏的人竟然有点摸不透了,事情似乎开始偏离她预设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