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期转眼便至,这天宫子羽来了角宫。
两人之间果然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宫子羽单方面激烈,宫尚角情绪从始至终都十分稳定。
雾姬夫人是兰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从小到大对宫子羽无微不至,对宫子羽来说,她是家人。
何况上次医案一事,雾姬夫人坚定的维护,让宫子羽不肯相信屠杀月长老的会是雾姬夫人,他认定是宫尚角怀恨在心,故意报复雾姬夫人,也在针对他,就是为了执刃之位。
宫远徵扯开一个笑,嘲笑讽刺意味十足。
“宫子羽,你是真蠢。”
以自己的喜好定善恶,对事实视而不见,套上执刃的身份,还是一个脑袋空空的纨绔草包。
宫子羽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
“宫尚角,证据呢?”
宫尚角:“怀疑目标有了,证据自然也会有。”
宫子羽抓住重点,拿出他当初的话,“这么说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怀疑,并没有证据,你说十日抓住无锋,今日已经是第十日,你输了。”
“三个月已经过了一个月,不知执刃三域试炼到了第几域了,”
“……”
宫子羽狠狠喷出一口热气,冲出了角宫。
两人打了一个平手。
只是平衡是暂时的,只要宫尚角继续查下去,以他的敏锐,证实雾姬夫人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其实有个更快的办法,直接把人抓了问。
没什么嘴是宫远徵的毒药撬不开的,只是宫子羽硬要护着人,就麻烦许多。
宫远徵又冷笑了一声,“蠢货就是蠢货。”
他从小在宫门长大,才因为宫子羽第一次知道了后山的存在,以哥哥和他的关系,也从没有对他泄露一星半点关于三域试炼的事,宫子羽好歹暂时坐在执刃位置上,竟然带那个云为衫进了后山一起进行试炼。
他们遵守宫门规矩,像奉为圣旨一样遵守。
宫子羽呢?
他当执刃才多久?
为了他,宫门规矩都破了多少了?
合着这些规矩对他宫子羽来说就是用来打破的呗。
他了不起。
白长了一双眼睛,以他看宫门迟早要完。
“上官浅,你干什么?!”宫远徵大惊失色。
他飞一样过去,都用上了轻功,直直挡在书房门口,板着一张脸,眼里却有一丝慌张,“书房重地,闲人免进。”
上官浅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紧闭的门,一脸莫名,“我不进去呀,只是要去药房抓一点药而已。”
这么着急,莫非有什么秘密?
药房就在书房隔壁,方便他随时取用设的。
“药?”
“你病了?”
“百草萃呢?你没吃吗?”
他皱眉,“算了,手伸出来,我给你看看。”
医毒本一家,宫远徵在医术上的造诣同样登峰造极,只是更爱钻研一些毒药蛊虫而已,新娘进宫门那天说什么让人试药也只是吓人,无锋又不是天天有,很多时候他都是在自己身上试,人桀骜了一些,但也按规矩去医馆坐诊,没一点不耐烦,他的研究手札,问诊记录,几乎要填满几间屋子。
宫远徵是这一代最小的,但没一天闲着的。
宫唤羽,宫紫商,宫尚角,宫远徵,谁也不轻松。
除了宫子羽。
他的生活中只有风花雪月,只在乎快活与否。
他是没有母亲,他们几个又有谁有母亲了?
宫紫商还有一个后娘,有一个重男轻女的爹,她再怎么努力,对她父亲和后娘来说,也只是为了弟弟暂代宫主之位。
宫尚角一家都被无锋杀了,只剩他一个。
宫远徵一样。
宫唤羽有一个表面大公无私,实际偏心的爹。
他爹因为兰夫人和宫子羽,成了疏离的父亲。
宫子羽还整天觉得他爹觉得他废物,不喜欢他,比不上大哥,整天作出一副浪荡子的样子,伤春悲秋,苦大仇深。
事实上他连宫门瘴气又重了,白芷金草茶换了配方都不知道,还私心里觉得宫远徵偷换了配方,用人试药。
宫远徵不喜欢宫子羽,是真觉得他不配。
不配执刃之位。
上官浅看向一脸沉思的少年,“好了吗?”
“没什么问题,只是……”宫远徵顿了顿,像是陷入了什么困惑。
“你练的什么属性的心法?”
“金。”
她也有点好奇,他能不能看出她中毒了。
“阳属性,但也不该……”他又换了只手。
还是一样的脉象。
没一点问题,甚至很健康,但热的不正常。
阳属性功法也不该如此,也没有中毒迹象。
他抬起头,瞳仁黑的纯粹,“你来拿什么药?”
上官浅拿出药方,都是一些常见的药材,配比却极为精妙,是一个大寒方,宫远徵拿过一边的笔,在药方上添了几笔,又仔细审了一遍才还她,“用这个药方。”
说罢,就起身为她抓药去了。
上官浅精通医毒,一眼看出这药方的用心。
女子容易体寒,因为半月之蝇她不得不经常服用一些大寒之药甚至寒毒压制毒性,长久以往对女子来说自然是不好的。
这个药方既保留了药性,又减少了伤害。
放下药方,上官浅一手撑着下颌,笑吟吟看向穿梭在药柜中间忙碌的少年,男子二十行冠礼,代表成年了。
他也快了。
像青翠松柏,已有挺拔之姿,可让人依靠了。
“远徵弟弟。”
“说了不许叫我弟弟,你和我哥还没成亲呢!”
“哦,听远徵弟弟的。”
“……上官浅!信不信我给你药里加黄连!”
“好吧好吧,我不叫了,给我加点甘草吧,我怕苦。”
“多事。”宫远徵拉开一个柜子,加上甘草。
上官浅看见了,眼眸弯成了漂亮月牙儿。
若是不在宫门,换一个时间,该多好啊。
“药抓好了,你先吃几天我再看看,不行换一个药方……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告诉你上官浅,这天下就没有我宫远徵治不了的病,解不开的毒,别说区区一点热症,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了,我宫远徵不让你死,你就死不了。”
他得意一挑眉头,负手而立,身高两米八。
上官浅笑了,第一次没逗他,递出一个盒子,小小的,淡绿色,细闻有一缕缕淡淡幽香,他想起了她身上的味道。
“我做了一点药膏,涂在手上,可滋润皮肤。”
宫远徵愣愣的看着这一个小盒子,手动了动。
他常年与毒药为伴,许多毒可以通过皮肤侵入,速度极快,所以他习惯了戴手套,一年四季都不曾取下,不舒服是有的,习惯了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上官浅打开盒子,取了一点,“试一试吗?”
都打开了他还能拒绝吗?那多浪费啊,宫远徵别扭的取下手套,耳根红了一片。
“试,试吧。”
他的手形状很漂亮,十指修长,皮肤因为常年不见光十分苍白,上面还有一些伤口,有的已经结疤了,有的还是一条条粉红色蜈蚣,她看了一会儿。
宫远徵手指蜷了蜷,殷红的唇紧抿,漆黑的眼珠盯着她,“吓到了?”
“小小伤口而已,远徵弟弟真当我是深闺女子了,真动起手来,远徵弟弟还不一定打的我呢。”淡绿色药膏被一点点揉开,上官浅漫不经心的扬起一抹笑。
宫远徵想反驳,竟然一时有些反驳不了。
“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自己划的,你以为毒药天才这么好当的?”
“哦。”
“……”
空气一下寂静,天色也一点点暗了下来。
宫远徵夺过,“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上官浅转头看向院中,昏暗光线下,一朵白色的花莹莹发着光,玉洁冰清,丽质天成,透露着一股不同凡响的仙气儿。
“那就是出云重莲?果真是奇花异草啊。”
“对。”宫远徵毫不避讳,“出云重莲生长环境极为苛刻,已经绝迹了几百年,我不肯放弃,在极北之地的冰层下找了几个月,才找到了几颗种子,苦心培育了数年,终于让出云重莲重现人间。”
“这是第二朵。”
隔壁还有一朵小一些的,还有一个嫩芽。
“我为我们培育了三朵,一朵给哥哥,一朵给我自己,还有一朵……”
上官浅转头,对上少年的视线,攥紧了手心。
宫远徵本想骗她一下,她骗了他好多次,他想借机扳回一城,可一看见那双紧张期待的水眸,他却说不出口了,他不想在她眼中看见失望。
“还有一朵,是给你种的。”
上官浅松开手心,心跳声让耳中嗡嗡作响。
“给……我?”
“对,”有了第一句,接下来也没什么困难,宫远徵敞开心怀,情意青涩,只需要一点点灌溉,他自己就可以长成参天大树,他笑着抬起下巴,发梢银饰叮当,出云重莲的光映进了漆黑的瞳孔,“感动哭了吗?”
上官浅眼眶泛上了红,“嗯,感动哭了。”
“哎,你……”宫远徵忽然手足无措,他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你的画……”
一道黑影闪过,上官浅唰的一下站起身。
“谁?!”
宫远徵脸色一变,和上官浅一起追了上去。
至于出云重莲倒不怕人偷,还没长成,摘下来也没用,周围也布下了重重暗器机关,都涂了宫远徵研制出的剧毒。
“这人好鬼魅的身法,对宫门也好熟悉。”
“不会是无名吧?”
上官浅武功比不上那人,轻功倒落不下。
宫远徵暗器囊袋用空了几个,只打中一次,肉眼可见的对方速度慢了下来,上官浅两人和他交了一回手,被他钻了一个空子又跑了,像耗子一样。
侍卫们的追击每一次都被对方枪战躲过。
上官浅咬牙,“宫远徵,把暗器囊袋给我!”
“接着。”
上官浅接着,两人一左一右,同时发射。
“中了!!”
“追!”
这一追,就追到了雾姬夫人的住所。
宫远徵眉眼一凛,戾气十足猛地推开门。
上官浅跟在后面一点,越过宫远徵的肩膀,刚好看见正对房门的一扇屏风上用血写的几个字。
弑者无名,大刃无锋。
而雾姬夫人背后中了一剑,血淋淋倒在地上。
剑柄被黏在墙上的剑刚好掉在宫远徵脚边。
宫远徵:“……”
上官浅:“……”
哇喔,真是好一出自导自演的精彩大戏。
侍卫们慢上一步,也没错过精彩的一幕。
宫远徵缓缓笑了,阴气森森,“问题来了,我们这么多人,谁是凶手呢?”
侍卫们面面相觑,嘴角齐齐一抽,徵公子还是这么阴阳怪气。
上官浅给自己又塞了一颗百草萃,毒娃的毒真不是一般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