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像无数冰针刺入骨髓,赵元顺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
怀里的少年皮肤正在透明化,锁骨处的铜钱烙印透过湿透的衣料灼烧着他的掌心河底那倒悬的青铜祭坛散发着幽蓝光芒,符文如同蜈蚣脚般逆向蠕动。
"抓紧我!"
赵元顺的吼声在水流中破碎成气泡。
少年突然睁眼,瞳孔里重叠的星图将整条暗河照得忽明忽暗。
他的手指痉挛着抓住赵元顺的衣,透明化的指尖已经能看见骨骼轮廓。
祭坛中央的凹槽突然射出光柱,与少年胸口的星图精准对接。
水流顿时形成漩涡,赵顺的后背重重撞在河底礁石上。
腥甜的血从嘴角溢出,立刻被激流卷走。
他的指甲抠进祭坛缝隙,青铜表面的寒意顺着指缝往骨髓钻。
凹槽的形状在光中清晰起来——正是铜钱的轮廓。
赵元顺扯下颈间的红绳,铜钱在暗流中剧烈震颤,边缘割破了他的虎口。
当铜钱嵌入凹槽的刹那,耳畔炸开暴雨声。
幻象如潮水般淹没意识。
三十年前的自己跪在祭坛,八岁孩童的手腕被铁链磨出血痕。
青铜面具的祭司举起铜钱,暴雨冲刷着契约文字。
"双生子择一为器..."祭司的声音混着雷鸣,"...另一为钥。"
画面突然扭曲,井台边站着另一个孩童,眼角没有泪痣,正拼命挣脱束缚扑向祭坛。
契约文字在雨水中浮动重组,显现出隐藏条款——镜像祭坛才是契约核心。
赵元顺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被缝合的记忆碎片正从颅骨深处抽离。
"哥...他是我...也是你..."
少年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
现实与幻象重叠的间隙,赵元顺看见怀里的少年正将星图能量注入铜钱。
透明化的手臂像琉璃器绽开裂纹,却死死按在铜钱上不肯松开。
祭坛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声。
倒悬的符文锁链突然全部绷直,从不同方向撕扯着两人的肢体。
赵元顺的肩胛骨撞在凸起的青铜纹饰上,剧痛中听见少年喉间溢出的呜。
暗河的水流变得粘如血,漩涡中心浮现出年前的井台——那里站着本该被献祭的另一个自己。
"住...这铜钱是钥匙!"赵元顺将少年护在身下,用整个后背抵挡水流的冲击。
铜钱在凹槽中旋转,迸发的金光将契约文字照得无所遁形。
镜像条款的朱砂符文正在色,祭坛基座裂开蛛网状的缝隙。
少年突然剧烈抽搐,星图能量像失控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流窜。
他的瞳孔完全变成了星图模样,声音却虚弱得几不可闻:"契约...在吃我们..."
赵元顺的手掌覆上少年按着铜钱的手,两人的血在青铜表面交融。
暗河穹顶传来滚落的闷响。
阿九的呼喊隔着水波传来,绳索垂落的阴影在漩涡上方摇晃。
祭坛的裂缝中渗出黑雾,那些雾气凝聚成三十年前的祭司虚影,青铜面具的裂痕里伸出枯骨般的手指。
"现在!"
赵元顺抓着少年的手腕共同发力。
铜钱在凹槽中发出金属扭曲的尖啸,金光与黑雾碰撞的刹那,整个祭坛炸成碎片。
冲击波将两人掀向水面,赵元顺的后脑擦过尖锐的礁石,血丝在视野里蔓延成蛛网。
绳索及时缠住了少年的腰。
赵元顺在昏迷前最后的意识,是看见阿九趴在暗河边缘的岩石上,指甲劈裂的手指死死拽着麻绳。
老李的银匕首插在岩缝里,蓝光形成的屏障暂时抵挡着崩塌的碎石。
少年被拉上岩架的瞬间,契约反噬的黑雾突然凝成实体。
那些化作锁链缠住赵元顺下沉的身体,将他拖向祭坛废墟深处
阿九的惊呼声中,少年挣脱绳索扑回暗河,星图纹路在皮肤下爆发出刺目白光。
"镜像契约..."
少年抓住锁链的刹那,赵元顺胸前的铜钱突然悬浮起来。
两块铜钱在暗河中相互,形成的金光漩涡将黑雾锁链寸寸绞碎。
水流变得温暖,三十道锁链虚影从两人身上片片剥落。
老李的银匕首突然飞入水中,在两人之间划出十字裂痕。
暗河底部的祭坛碎片全部浮起,组合成完整的契约文字悬浮在漩涡中心。
少年伸手触碰那些发光的符文,指尖过处,文字如灰烬般消散。
赵元顺被推上岩架时,暗河突然恢复平静。
阿九的蓑衣盖住他不停发抖的身体,老李正用银粉在少年心口画止血符。
但最令人心惊的是少年锁骨的变化——那枚铜钱烙印正在缓慢旋转,边缘浮现出与赵元顺胸前铜钱完全对称的纹路。
"两个祭坛..."
赵元顺咳出肺里的积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铜钱,"...两个契约。"
少年虚弱地抬起手,星图纹路在掌心明灭。
阿九突然倒吸冷气——那些纹路正与岩壁上未干的水痕形成完全一致的图案。
老李掰开少年紧握的拳头,掌心里静静躺着半枚青铜残片。
银粉洒上去的瞬间,残片显现出与铜钱相同的材质。
"祭坛的..."老李的烟斗磕在岩石上,"...核心碎片。"
暗河深处传来沉闷的震动。
岩壁上的水痕图案突然流动起来,形成新的星图轨迹指向洞穴深处。
少年挣扎着要起身,被赵元顺按住了肩膀。
两人的铜钱同时在黑暗中发出光,照亮了岩缝里半掩的陶瓮——瓮口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正是三十年前用来盛放双生子血液的器皿。
阿九的蓑衣突然无风自动。
洞穴深处的黑暗里,传来陶器碰撞的清脆声响。
赵元顺的指尖刚碰到陶瓮边缘,瓮口突然喷出暗红色的血雾。
阿九的蓑衣被血雾浸透,布料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退后!"老李一把拽开阿九,银匕首横在胸前划出光弧。
少年锁骨处的铜钱烙印突然射出金光,与陶瓮里浮起的血珠形成无数道细线。
洞穴深处传来陶片碎裂的脆响,三十个残缺的偶顺着水流漂到众人脚边——每个陶偶心口都嵌着半枚铜钱。
赵元顺胸前的铜钱突然烫得惊人,他低头看见铜钱边缘正在融化,金液滴在陶瓮血迹上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少年猛地抓住赵元顺的手腕,两人铜钱相接的瞬间,所有陶偶炸裂。
飞溅的碎片在空中组成一幅星图,照亮了洞顶倒悬的第二个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