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平稳下降，透过玻璃幕墙，斯坦福的黄昏像被晕染开的橘色水彩。

"晚上想吃什么？"我靠在电梯扶手上问道。

田柾国正低头查看手机，闻言抬起头，眼睛一亮："拌饭怎么样？冰箱里有昨天新买的牛肉。"他收起手机，自然地牵起我的手，"不过得先去接bam。"

……

"教练说Bam这周进步很大，"他转动方向盘，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骄傲，"新学的指令一次就记住了。"

狗学校就在校园附近，白色的矮楼前种着几棵橡树。Bam被教练牵出来时，油亮的黑色皮毛在夕阳下泛着光泽。它先规矩地坐在田柾国面前完成全套指令，然后迫不及待地扑向我，湿润的鼻子轻轻蹭着我的手心。

"乖孩子。"我蹲下来揉着它光滑的皮毛，感受着Bam温热的鼻息喷在手心的触感，它毛茸茸的脑袋在我掌心蹭了蹭，又仰起脸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专注地望着我。

"想我了吗？"我轻声问道，手指轻轻梳理着它脖颈处的毛发。Bam立刻竖起耳朵，尾巴在地面上扫出一片扇形痕迹，发出欢快的"呜呜"声。

不远处田柾国正和教练讨论着Bam的训练成果，教练推了推眼镜，指着其中一项说："Bam的指令响应速度在杜宾犬里算是出色的。"

阳光透过橡树叶的间隙，在报告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田柾国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

"这周的社会化训练表现很好，特别是对陌生人的反应..."

一阵微风吹过，橡树叶沙沙作响。Bam突然竖起耳朵，转头望向他们，但很快又回过头来，用脑袋轻轻拱了拱我的手心。我揉了揉它的耳根，它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走吧Bam，我们回家了。"田柾国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过来，他蹲下身，揉了揉Bam的脑袋，修长的手指在它油亮的皮毛间穿梭。Bam立刻兴奋地站起来，尾巴摇得像个马达。

田柾国站起身牵起我的手：“阿米我们回家了。”Bam乖巧地走在我们旁边，时而用脑袋蹭蹭田柾国的裤腿，时而回头看我一眼。

回到家田柾国熟练地系上围裙开始准备晚餐。厨房里很快飘出米饭和酱料的香味，Bam乖乖趴在餐桌旁等着。

"尝尝看。"他把拌饭放在我面前，煎蛋还冒着热气。我吃了一口，抬头正好对上他期待的眼神。

"好吃。"我说。他笑了笑，低头继续吃饭。

吃到一半，他突然停下筷子。"要不..."他犹豫了一下，"你搬过来住吧。"说完又补充道："Bam肯定很高兴。"

餐桌上一时安静下来。他低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耳尖有点发红。Bam似乎察觉到气氛变化，抬头看看他又看看我。

我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米饭的热气在眼前氤氲。Bam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变化，耳朵警觉地竖起。

"柾国..."我斟酌着开口，"现在搬过来可能不太合适。"

他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筷子悬在半空："怎么了？是住得不习惯吗？"

"不是。"我轻轻摇头，"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该怎么解释那个从未公开的婚约？该怎么告诉他，金硕珍随时可能出现在我的公寓门口？

"我那边离图书馆很近，写论文方便。"我避开他的目光，田柾国沉默了片刻，筷子轻轻搁在碗上。"好吧。"他点点头，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Bam呜咽一声，把头靠在我膝盖上。我机械地揉了揉它的耳朵，指尖能感受到它温热的体温。

"不过，"田柾国突然开口，声音柔和了许多，"要是改变主意了，随时告诉我。"他伸手给我添了勺泡菜

最终我们仍保持各自独居，但偶尔会在对方的家里留宿。

十二月的斯坦福格外寒冷，图书馆的灯光常常亮到深夜。考试结束那天，天空飘着小雪。

田柾国在教学楼门口等我，黑色大衣上落满了雪花。他接过我的书包，递来一杯咖啡。

"考得怎么样？"

"还行。"咖啡有点苦，"你呢？"

"马马虎虎。"他抓了抓头发，"我订了后天的机票，要一起回去吗？"

我握紧咖啡杯："我和汉娜约好过完圣诞再走。"

他的笑容僵了一下："那我改签——"

"不用了。"我打断他，"你留下来也是一个人，家里不是催你回去吗？"

他看着我，呼出的白气模糊了表情："真的只是和汉娜过圣诞？"

教堂的钟声敲了五下。我在背后悄悄交叉手指，希望上帝能宽恕这个谎言："当然。你快回去吧。"

"好。"他的声音很轻，"圣诞快乐。"

那天我们没有像往常一样腻在一起。第二天一早，他就离开了。

我在咖啡馆里把这件事告诉汉娜时，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

汉娜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杯中的冰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所以你就这么让他走了？"她抬眼看向我，目光里带着探究。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那里还残留着交叉时的触感。"不然呢？告诉他我有个未婚夫要来过圣诞？"

"你至少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汉娜叹了口气，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模糊了行人的身影。

"解释什么？说金家和我们家的联姻是商业需要？"我苦笑了一下。

咖啡馆的暖气很足，我却觉得手脚冰凉。田柾国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吧？不知道他会不会在飞机上想起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汉娜的问题把我拉回现实。

我摇摇头，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先熬过这个圣诞节吧。"

汉娜放下咖啡杯，杯底与玻璃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金硕珍什么时候到？"她直截了当地问。

"明天下午。"我机械地回答。

"你打算怎么跟他解释田柾国的事？"

我盯着杯中晃动的咖啡："等他主动问我吧。"停顿片刻，又补充道： “前阵子上课碰到了和金硕珍一起参加交流会认识的一个企业家，那天正好他来代我们教授的课，下课的时候还把我留下来，说金硕珍在查我身边的人。 ”

汉娜的咖啡杯突然停在半空，"等等，"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你是说金硕珍在调查你？"

我点了点头，看着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模糊了街对面的路灯。汉娜皱着眉头："田柾国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我苦笑，"我也不打算告诉他。"

和汉娜的谈话结束后，我一个人走在回公寓的路上。雪已经停了，但风依然刺骨，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下散开又消失。

我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厚重的云层压下来，像是要把整个帕罗奥多市吞没。

——我到底在做什么？

推开田柾国的是我，隐瞒金硕珍存在的也是我。我像个拙劣的骗子，用一个个谎言把自己逼进死胡同。可我能怎么办？告诉他我有个从未公开的婚约？告诉他温家的资金链出了问题，而金家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田柾国会怎么看我？

他会愤怒？会失望？还是会像往常一样，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说"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