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

仁川机场的冷气开得很足。我站在行李转盘前，看着金硕珍的助理小跑着去取托运的行李箱。玻璃幕墙外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司机正毕恭毕敬地拉开车门。

"先送你回去。明天有个……"

"不用了。”我打断他“我想先去个地方。"

金硕珍整理袖口的动作顿了一下。远处电子屏正在播放娱乐新闻，金泰亨的广告一闪而过。他最终只是轻轻颔首："注意安全。"

我在机场拦了辆出租车。后视镜里，那辆迈巴赫还停在原地，金硕珍的身影在玻璃幕墙后渐渐模糊成一个小点。

汉江的冬夜比想象中更冷。凌晨两点的江边几乎没有人影，只有路灯在结冰的江面上投下摇晃的光斑。我拖着行李箱找了张长椅坐下

江风刮得脸颊生疼。我打开聊天窗口，和田柾国的聊天见面还停在那天，依旧是未读未回。早知道当时中秋的时候就问他首尔的公寓在哪里了

远处南山塔的霓虹在暮色里明明灭灭，江面却像面蒙尘的镜子，倒映着岸边稀落的路灯。

手表时针转了一格时，实在捱不住这刺骨的寒意，我拖着箱子踉跄地走向最近的一家便利店。自动门打开的瞬间，暖气混着关东煮的香气扑面而来

"欢迎光临。"店员睡眼惺忪地抬头，又继续低头刷手机。

我站在热食柜前呵着白气，指尖在玻璃罩上留下模糊的指印。要了份最便宜的关东煮，魔芋节和鱼豆腐在清汤里微微颤动。

捧着纸杯走到窗边的座位时，发现自己的倒影映在玻璃上，头发被江风吹得凌乱，鼻尖通红，活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正要坐下时，身后突然传来低沉嗓音：“辛苦了。闻声转头，男人站在收银台边，黑色卫衣兜帽半掩着眉眼，但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他是谁。

"闵玧其！"我脱口而出，声音在空荡的便利店显得格外突兀。

他皱眉望过来，我慌忙理了理刘海："我们在酒吧门口见过，那天你带我..."

"啊。十万韩元小姐。"目光扫过我脚边的行李箱，又瞥向窗外飘雪的黑夜，"被赶出家门了？"

便利店的微波炉发出"叮"的声响。我捧着关东煮纸杯，热气模糊了视线："只是...出来透透气。"

闵玧其轻嗤一声，让店员从货架上拿了一包万宝路。结账时，他指尖在玻璃柜台上敲了两下："加热。"

店员会意地把蜂蜜柚子茶放进微波炉。三十秒后，他握着温热的瓶子坐到我旁边，塑料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给。"瓶身贴着我冻红的手背，温度刚好，"别死在我面前。"

“谢谢”我低头拧开瓶盖，柚子香气混着热气扑在脸上。玻璃窗外，雪粒正噼里啪啦砸在自动贩卖机上。闵玧其把玩着未点燃的香烟

忽然想起什么，我伸手摸向背包内侧，掏出钱包里叠得整齐的500刀现金。他盯着我手里的钱，眉头瞬间皱起：“你上哪去偷的钱？”

我被他的反应逗得轻笑出声，指尖捏着钞票晃了晃：“上次说好的报酬，美元结算。”

话音未落他的手指已经捏住那叠钞票，动作利落地塞进我大衣口袋，还不忘拍了拍布料："留着买件像样的羽绒服，天这么冷。”

我低头看着自己穿着的外套，难道他是嫌我这件48399刀的大衣便宜吗？刚要开口反驳，就见闵玧其转身抓起万宝路往门口走，便利店外的雪突然下得急了，他的黑色身影很快就被雪幕吞没

“他啊，”店员一边收拾着空纸杯，一边笑道，“别看嘴硬，其实最见不得别人受冻。上次有个流浪汉在店门口蹲着，他硬是把自己的围巾给人家了。”

“您也认识他？”我攥着还温热的纸杯，看着玻璃窗外依旧纷飞的雪。

“是啊，之前还来我们店里打过工呢哈哈哈，”店员突然凑近，眼角笑出细密的纹路，“小姑娘你不会喜欢他吧？”

“没有姨母！”我慌忙摆手，后知后觉自己反应过激，又低头搅了搅杯底残留的魔芋丝，“就是觉得他……挺有意思。”

心里却忍不住反驳，我才不喜欢他。田柾国比他好一万倍

凌晨三点的首尔街头，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我拖着行李箱在路边犹豫了很久——现在回家的话，养母第二天一定会质问，说不定还会把我又关进小黑屋跪着反省。虽然等到天亮后金硕珍会帮我圆场，但眼下这几个小时…

思来想去我还是拖着行李箱找到了闵玧其工作的那家酒吧。推门瞬间，声浪混着烟酒气扑面而来。舞台上的闵玧其正低头调试效果器

"一杯蜂蜜水。"我挤到吧台前，行李箱卡在狭窄的过道里。

酒保擦杯子的手一顿："是是是你。"

我对他笑了笑：“你好”

他利落地拧开蜂蜜罐，琥珀色的糖浆在杯底蜿蜒成河，“上次看你走得急，还以为不会再来了。”

玻璃杯推过来时撞出清脆声响，我捧着温热的杯子，目光却不由自主被舞台牵引。闵玧其重新戴上耳返，黑色卫衣衬得脖颈越发苍白。

“他今天脾气可不太好。”酒保用毛巾擦着杯沿，朝后台努了努嘴，“刚和制作人吵完架。不过你要是想听，我倒是能走个后门……”他话音未落，鼓点突然骤停，全场灯光暗下来的刹那，我被人拽着手腕踉跄后退。

我被闵玧其带到员工休息室，门在身后重重甩上，震得墙上贴的演出海报微微发颤。他松开我的手腕休息室里弥漫着汗湿的毛巾味和未散尽的烟味。

“你怎么来了？”

“我说路过你信吗？”

“信，信你专门拖着行李箱路过我酒吧。”

休息室的白炽灯突然滋啦闪烁两下，闵玧其叹了一口气：“快回家吧，已经三点半了。”

“给你”我从口袋里掏出便利店买的薄荷糖递给他，闵玧其愣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我在破旧的沙发上坐下，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茶几上散落的乐谱边角卷起毛边，铅笔修改的痕迹层层叠叠，某处副歌段落被红笔狠狠划掉，：“听说你和制作人吵架了？”

“啊西，瑞贤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啊。”闵玧其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碎发被他抓得翘起，脖颈处的青筋随着动作微微凸起。

“你想做音乐吗？我可以帮你”我轻声说道。

"你懂什么音乐？"闵玧其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大小姐，玩够了就回家吧。"

“我真的可以帮你，”我从包里掏出名片递过去

闵玧其垂眸看着名片，嘴唇无声地念着上面的字。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闵玧其！走廊里的行李箱是不是你的？赶紧给我移走！"

"来了经理！"他条件反射般应道，顺手将名片塞进裤袋。起身时衣服带起一阵风，混着汗水和淡淡的烟草味。

闵玧其走到一半突然转身，手指在门框上敲了两下："你待在这别动。"他指了指后台的沙发，"那边有插座，手机没电了自己充。"

经理又在走廊喊了一声，他快步走出去，旧球鞋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摩擦声。我听见他在外面跟经理解释："不是我的箱子...对，我知道规定..."

后台很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嗡嗡声。沙发上堆着几件换下来的演出服，我小心地挪开一个位置坐下。茶几上放着半瓶矿泉水，瓶身上还留着口红印。

五分钟后闵玧其回来了，手里多了个塑料袋："吃了没？"他扔给我一个三角饭团，"便利店只剩这个了。"

"名片我看了，"他突然说，手上动作没停，"但我不需要赞助商。"插头插进插座时发出"咔"的一声响，"我要的是能听懂我音乐的人。"

我慢慢拆开饭团的包装，塑料纸发出细碎的声响，闵玧其蹲在插座旁，背对着我整理一堆缠绕的音频线。

“我可以让更多人喜欢你的音乐，让你比金泰亨还出名。”

他嗤笑一声，接线头的动作突然加重，“金泰亨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台下有十万粉丝尖叫。你打算怎么让我出名？雇水军刷评论，还是买营销号通稿？”

“我看了你写的歌。比市面上千篇一律的口水歌有意思多了。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吧等我安排好了联系你。”

闵玧其的手指突然松开音频线，金属接头"啪"地砸在地上。他从脏兮兮的牛仔裤后袋掏出钱包，抽出一张边角卷曲的名片。

"给。"他用两根手指夹着递过来，名片上还沾着汗渍，"Agust D工作室，地址在背面。"

我接过名片，劣质印刷的油墨蹭在指尖。背面手写地址的墨水已经晕开，像是被雨水打湿过。

门外传来工作人员催促的声音，闵玧其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走了，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