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出租车在老宅铁门前缓缓停下，我踏上熟悉又陌生的楼梯，

张妈远远瞥见，快步迎上来，声调里带着几分慌张：“小姐，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微微蹙眉，疑惑反问：“怎么了张妈，出什么事了？”

张妈眼神闪躲，仓促垂下眼睑：“啊……没、没什么，就是没想到您这时候回来。对了，厨房今晚备了您以前爱喝的海带汤，还热着。”

“我今晚要和金硕珍参加活动，你们吃吧。”我匆匆摆手，脚步不停。

张妈却还想挽留，又追一句：“那……小姐要不要带点甜点路上吃？”

“不用了，您去忙吧。”我轻声说完，目光落在前方，没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路过书房时，虚掩的门透出养母的声音，断断续续钻进耳朵：“……我知道了，会一直瞒着阿米……”

脚步猛地滞住但不过半瞬，我又抬脚往前，轻声对张妈说：“晚上我大概率不回来了，父亲要是问，您就说我有事外出，他若没问您也不必多言。” 说罢，没给张妈回应的时间，匆匆回了房间。

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方才那句没头没脑的“瞒着阿米”在耳边不断回响。

从养母刻意压低的语气里，我能猜到，这秘密和我、和母亲有关。可这么多年，养母对我那些明里暗里的刻薄，让我实在没法说服自己，她会为我藏着什么善意的事。

手机屏幕亮起，是金硕珍发来确认行程的消息，我深吸口气，把紊乱的心绪压进心底，换好浅蓝裙装，我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调整好耳饰。

我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妆容精致，表情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下楼时，张妈在楼梯口踌躇，见我下来，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也没说。坐进车里，引擎轰鸣声盖过思绪

金硕珍侧过脸看我："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对他笑了笑，他目光在我身上短暂停留："工作上别太有压力。"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条裙子很衬你。"

"谢谢。"我轻声回应，转头看向窗外。

前排的司机专注地握着方向盘，车内一时陷入沉默。

"这次酒会主要是维护现有合作关系，"金硕珍的声音打破寂静，"展示集团最新发展成果。"他调整了下袖扣，"你不用紧张，待会我们先去向父亲问好。"

"我爸也会出席？"

“嗯。”

"温叔下午刚从东京飞回来。"语气放缓了些，"只是例行应酬，跟在我身边就好。"

门童拉开车门，金硕珍的手臂微微屈起，我挽上去时，大堂水晶灯下，父亲正与几位董事谈笑风生。他转身看到我们时，笑容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即举杯示意。

"好事成双啊老温！"某董事爽朗的笑声在人群中格外响亮。

"哈哈哈哈..."父亲的笑声里带着几分刻意的爽快，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我的视线。

"不要瞎说，孩子们八字还没一撇呢！"父亲摆摆手，随即朝我们招手，"阿米，快过来给你介绍一下..." 他的语气亲昵得近乎刻意，仿佛要弥补方才那一瞬的僵硬。我挽着金硕珍的手臂微微收紧，

我们朝人群走去，"温叔。"金硕珍微微颔首，声音沉稳有力。

"父亲。"我轻声唤道，注意到他眼角新添的细纹。

父亲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游移片刻，随即爽朗地拍了拍金硕珍的肩膀："来得正好！"他转向身旁的董事们，"各位，这就是小女和金氏集团的少东家。"

"郎才女貌啊！"某董事笑着举杯。

父亲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他状似无意地挡开话题，"对了，阿米，金氏新研发的智能系统你了解吗？正好给各位叔叔展示一下。"

我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往金硕珍身边靠了半步："父亲说笑了，这么专业的技术展示，当然要由硕珍来才够分量。"

金硕珍立即会意，从容接话："温叔过奖了。不过今天既然是社交场合，不如先让各位尝尝我们特意从法国空运来白葡萄酒？"他抬手示意侍者，"技术展示可以改天专门安排。”

父亲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被笑意掩盖："还是年轻人考虑周到。"他转身对众人举杯，"来，先尝尝这白葡萄酒，听说金氏的品酒师在波尔多颇有造诣。"

侍者们适时地托着银盘穿梭在宾客间，水晶杯中的酒液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金硕珍接过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我。

"温叔，"他举杯向父亲示意，"特意选了您偏爱的干型，酒庄还托我给您带了瓶97年的珍藏。”

父亲的眉头舒展了些许，轻晃着酒杯："97年是个好年份。"他抿了一口，点点头，"单宁很柔顺。"

我小啜一口，冰凉的酒液带着柑橘的清香滑过喉间。"阿米，"父亲突然开口，"金氏新收购的科技公司，你最近有跟进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我放下酒杯，正斟酌着回答，金硕珍已经自然地接过话茬："温叔放心，阿米上周刚帮我们梳理过市场数据。"他唇角微扬，"那份报告完成的很出色。"

父亲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是吗？那改天..."

"温总！"某董事突然插话，"正好有个合作想请教您..."

趁着他们交谈的间隙，金硕珍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要不要去露台透口气？"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关切。

“好。”我点点头。

刚走出几步，一位银发董事就拦住了金硕珍："小金总，关于新能源项目..."他歉意地朝我点点头，我示意他先忙，独自往露台方向走去。

然而穿过几道拱门后，我发现自己迷失在酒店错综的回廊里。正当我犹豫要不要找侍应生带路时，转角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温小姐？"

郑号锡从洗手间方向走来，"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的。"

“郑先生。”我微微颔首。

他看了眼我身后空荡荡的走廊："迷路了？"没等我回答，就自然地侧身让出通道，"我正好也要回宴会厅。"

我们并肩走着，他的脚步声很轻，几乎听不见。经过一面落地镜时，他忽然停下，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听说温氏最近在找投资人？"名片的触感冰凉，上面只印着一个电话号码，"也许我们可以聊聊。”

我接过名片，他眼底的笑意依旧温和，却莫名让人想起蛰伏的猎豹。

"郑先生对温氏很了解？"我试探性地问道。

他微微偏头，镜片后的目光深不可测："只是恰好听说了一些事。"他顿了顿，声音放低，"比如……金氏最近对温氏的股份很感兴趣。"

我心头一跳。这件事本该只有董事会核心成员才知道。

远处传来金硕珍喊我名字的声音，郑号锡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寻常寒暄。他唇角微扬，声音轻得几乎只有我能听见："考虑好了，随时可以打给我。"

我攥紧名片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郑号锡会是打破金氏掌控的关键。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金硕珍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他伸手自然地搭上我的肩膀，目光却落在我手中的名片上，"这是......"

我下意识将名片收进手包，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刚遇到个客户。"

金硕珍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成往日的温柔：“父亲让我们去大厅。”我点点头，跟着他往大厅方向走。

大厅里，金父正站在水晶吊灯下与人交谈，见到我们，他微微颔首，目光却在我身上多停留了一秒。那种审视的眼神，让我有些不自在。

“来了？”金父的声音不冷不热，视线扫过我和金硕珍交握的手，“董事会提前到明天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都安排好了。”

“好，既然人都齐了，入席吧。” 侍者引我们入座。

我注意到主位旁空着一个位置。正当疑惑，宴会厅的大门再次打开，郑号锡从容地走了进来。他朝金父点头致意，目光却越过众人，直直落在我身上。

"抱歉，路上耽搁了。"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宴会厅安静了一瞬。

金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又恢复如常："郑先生能来，是我们的荣幸。"

金硕珍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走神，在桌下轻轻碰了碰我的膝盖："怎么了？"

"没事。"我摇摇头，抬眼却正对上郑号锡似笑非笑的目光。他举起酒杯，冲我微微示意，然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