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醒来时，身边已经不见了田柾国的踪影。厨房里放着早餐，旁边贴着张便利贴："记得吃。——JK"字迹有些匆忙，想必是赶着去工作。

我慢悠悠地吃完早餐，收拾妥当后准备去工作室看看。八月的阳光炙烤着路面，出租车在主干道上堵得水泄不通。

"前面出车祸了，"司机敲了敲方向盘，"小姐急不急？这里估计还得堵上一阵子。"

"没事，不着急。"我摇摇头，目光随意地扫向窗外。

路边的护栏旁，一辆银色轿车的车头被撞得歪斜。几个警察正在处理事故，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让我不由多看了两眼——朴智旻。

他今天没穿制服，套了件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正弯腰查看受损情况。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他似乎察觉到视线，抬头朝这边望来。我下意识往后靠了靠，躲进了车窗的阴影里。

他眯起眼睛扫视了一圈，最终没有发现我，继续低头处理事故现场。

"哎哟，这又得堵上一阵子了。"司机摇下车窗，探头往前张望，"也不知道前面怎么回事。"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远处警灯闪烁，几个模糊的人影在车流中穿梭。"可能是追尾吧，"司机自顾自地猜测，"这段路总出事，上周还有个酒驾的在这儿撞了护栏。"

阳光透过车窗晒得人发昏，司机打开了收音机，交通台正在循环播放绕行提示。

"说这车祸是怎么出的啊？"他百无聊赖地搭话，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节拍。

"不清楚，"我摇摇头，"也许是变道没注意吧。"

"现在这些人开车啊，"司机叹了口气，"一个个都盯着手机，跟玩儿似的。"他指了指窗外，"看那车头撞的，得是多大劲儿。"

我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远处的事故现场。朴智旻正蹲在地上测量刹车痕迹，后背的T恤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他突然站起身，对着对讲机说了什么，几个同事立刻分散开来疏导交通。

车流终于开始缓慢移动，司机松了口气："可算能走了。"他关掉收音机，专心跟上前车的速度。

朴智旻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炽热的空气里。

离开拥堵的路段后，出租车很快抵达了工作室所在的大楼。

推开熟悉的玻璃门，冷气扑面而来，前台的助理抬头冲我笑了笑："闵制作人在录音室。"

走廊尽头的录音室亮着红灯，我轻轻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门被拉开一条缝，闵玧其戴着黑框眼镜的脸出现在门后。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额前的碎发随意地翘着，白色T恤上沾着几点咖啡渍。

"来了？"他侧身让我进去，声音比平时沙哑，"正好在修新歌的混音。"

录音室里很暗，只有电脑屏幕发着蓝光。桌上散落着几个空咖啡罐，还有半盒吃剩的紫菜包饭。

"吃饭了吗？"我指了指那盒冷掉的包饭。

他坐回转椅上，随意地摆了摆手："待会儿再说。"眼睛没离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昨天发给你的demo听了没？"

我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听了，副歌部分是不是改过？"

他嘴角微微上扬："耳朵挺灵。"终于转过脸来，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带着笑意，"熬了两个通宵改的。"

窗外的阳光被百叶窗切割成细条，落在他瘦削的肩线上。

"要不要休息会儿？"

他摇摇头，顺手把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先把这段混完。"

说着又转向屏幕，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对了，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按时吃饭。"

"你可以适当休息一下，"我轻轻按住他还在敲键盘的手，"别总仗着年轻就透支身体。"

他的手指在我掌心下微微一动，却没有抽走。录音室昏暗的灯光里，我能看清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

"担心我？"他声音很轻，带着点笑意，另一只手摘下了黑框眼镜。没了镜片的遮挡，他的眼睛在屏幕蓝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空调的风扫过我的后颈，我这才意识到我们靠得太近。

他的呼吸里带着咖啡的苦涩香气，混着淡淡的薄荷须后水味道。

"当然担心。"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毕竟公司现在就你一个艺人。"

他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咖啡罐，手指在拉环上轻轻一勾："尝尝这个新口味？"

我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什么味道的？"

"榴莲拿铁。"他说得一脸认真，嘴角却憋着笑。

"你怎么尽买这些奇怪的东西？"我伸手就要去抢他手里的咖啡罐。

他灵活地躲开，把咖啡举高："尝尝嘛，说不定你会喜欢。"眼睛笑得弯弯的。

"不要！"我往后缩了缩，"你自己喝。"

他故作遗憾地摇摇头，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其实还不错。"说着突然凑近，"你要不要闻闻？"

"走开！"我笑着推开他。

"那你喜欢什么味道的？"他晃了晃手中的咖啡罐，"下次卖歌结算了给你买。"

"桃子美式。"我随口答道，看着他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他放下空罐子："记住了。"

录音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休宁凯走了进来："前台说看到你今天来了。"他看了眼闵玧其，"现在方便和我出来一下吗？"

"好。"我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

闵玧其有点犹豫的说："等等。"声音有些急促，"那个demo..."

"我先出去一会。"我打断他，跟着休宁凯走出录音室。

办公室里，休宁凯递过来一个iPad："这是我最近的工作汇报，包括温氏的。"

我接过iPad翻看起来。休宁凯站在一旁，"您走后温氏进行了新改革。"他顿了顿，"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特别是财务审批流程..."

"我知道了。"我放下iPad，"温氏现在不归我管，意见我会向我父亲或高层反映。"语气平静，"具体怎么样我不清楚。"

休宁凯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好的。"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父亲又开始偏向金氏了，这次改革恐怕又是为了给他们行方便。

我放下iPad抬头问道："闵玧其的计划一切顺利吗？"

"顺利。"休宁凯翻开日程表，"录音和MV拍摄都安排好了，宣传期定在八月末月。"

"嗯。"我点点头，"金泰亨今年十月回归，我们这次不会撞上大雾。"

休宁凯快速记录着什么："需要调整玧其哥的行程吗？"

"不用，到时候多买点营销就行了。"

他笔尖顿了一下，抬头看我："营销方向要侧重哪个平台？"

"全渠道。"我简短地回答，"预算按原计划。"

休宁凯点点头继续记录，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金氏那边的新男团下个月出道，我们要避开他们的宣传期吗？"

我摇摇头："按我们自己的节奏来。"

……

会议室里，金南俊站起身来，理了理西装袖口，向田柾国伸出手："很荣幸有机会和田氏合作。"

田柾国抬眼看了他一下，简短地握了握手："嗯。"随即转向会议桌，"开始吧各位。"

金南俊解开西装最下面的纽扣，从容地站到投影幕布前。

他点击遥控器，激光笔的红点在财务报表上划出清晰的轨迹："本项目预计投资回报率在18%左右，首尔地区的市场份额..."

田柾国靠在椅背上，目光始终落在数据图表上。

当金南俊讲到合作细节时，他突然打断："这部分分成比例需要重新核算。"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金南俊的激光笔停在半空，但很快调整好表情："小田总有什么建议？"

"三七。"田柾国合上文件夹，"我们七。"

金南俊的助理忍不住出声："这和我们预期的..."

"可以谈。"金南俊抬手制止助理，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不过需要董事会讨论。"

田柾国看了眼手表："明天中午前给我答复。"说完站起身，助理立刻上前收走他的文件。

会议室里的人纷纷起立，只有金南俊还站在投影仪前。

散会后，助理小跑着跟上金南俊，压低声音："田氏也太过分了吧？居然敢让我们三..."

见金南俊脚步不停，又急急补充，"和董事们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金南俊突然停住脚步，走廊的射灯照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领带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做好你分内的事。"他声音很轻，却让助理瞬间噤声，"不该插嘴的场合，把嘴缝上。"

助理脸色发白地点头，金南俊已经转身走进电梯。

与此同时，刚到楼下的田柾国。

"理事，我们要七成会不会太多了？"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助理小声说，"金氏这个项目其实挺有前景的..."

"金氏算什么！"另一个穿灰西装的立刻打断，"我们要七成已经很客气了，又不是九成！"

"就是就是，"旁边有人附和，"他们那个财务报表水分大着呢。"

抱着文件的短发女助理犹豫道："要不...还是按一开始五五分的比例？"

田柾国突然停下脚步，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看到利益的同时，"他声音很平静，"别忘了风险，金氏的饭，不好吃。"

刚才那个说"金氏算什么"的助理立刻改口："理事说得对！金氏就是阴险狡诈，哪比得上咱们田氏光明磊落..."

田柾国一个眼神扫过去，那人立刻闭嘴。电梯门适时打开，他迈步走进去，丢下一句："明天中午前，我要看到新的风险评估报告。"

金南俊回到办公室，重重地坐在椅子上，一把扯松了领带。

他盯着桌上的合作方案看了几秒，突然低声骂了句："西八。"

秘书小心翼翼地放下咖啡，没敢接话。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后，金南俊按下内线："让姜太显进来。"

没过多久，姜太显推门而入，还没站稳，金南俊就把文件甩在他面前："这就是你做的方案？现在田氏要七成，你说怎么办？"

姜太显喉结滚动了一下："理事，我们可以继续和田氏谈判。"他翻开文件夹，"您现在太着急了，董事会的认可需要时间。"

金南俊眯起眼睛："说重点。"

"我们最多只做一成的让步，"姜太显声音很稳，"而且必须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

"具体怎么做？"金南俊敲了敲桌面。

"我们可以用建材供应作为筹码，"姜太显调出数据，"把分成比例谈到六四。"他指着屏幕，"同时要求增加我们在营销环节的话语权。"

楼下传来汽车的喇叭声，金南俊端起冰美式喝了一口："合同什么时候能改好？"

"今天下班前。"姜太显收起平板，"我会亲自盯着法务部修改。"

金南俊看了眼手表："五点半之前我要看到新方案。"

姜太显离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声音。金南俊走到窗前，俯瞰着楼下繁忙的街道。

阳光照在他的西装上，勾勒出笔挺的轮廓，他解开袖扣，活动了下手腕。

金南俊看了眼手表，差不多到时间了。他离开公司开车穿过首尔繁忙的街道，最后来到心理诊所

"最近怎么样？"医生合上病历本问道。

"还不错。"金南俊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在诊疗椅上躺下。

医生调试着设备："那直接开始吧。"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金南俊闭上眼睛，听着医生平稳的引导声："想象你走在一条安静的路上..."

远处传来隐约的车鸣声，诊室的熏香散发着淡淡的檀木味。金南俊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手指在扶手上微微放松。

"现在，你看到了什么？"医生的声音很轻。

金南俊的呼吸变得急促："一个男孩..."

"那个男孩是谁？"医生放缓语速。

"我弟，我们在...玩。"

"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打碎了花瓶...吃光了招待客人的点心..."金南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骗养母...说都是我做的。"

医生等了片刻："你讨厌他吗？"

"是。"这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也讨厌...家里的大哥。"

"为什么？"

"因为我不属于这里。"

"那你想离开吗？"医生轻声问道。

金南俊的手指攥紧了沙发扶手，指节发白："想..."他停顿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坚定，"不，我不想。我还要成为最后的继承人。"

医生轻轻调整了记录本的位置："为什么一定要成为继承人？"

金南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我需要得到肯定，我要向那些瞧不起我的人证明..."

"如果当不上继承人呢？"医生的笔尖悬在纸上。

"我一定会的。"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

医生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你弟弟现在在哪？"

金南俊的嘴角扯出一个冷笑："在济州岛拍MV。"

"你弟弟是明星吗？"医生抬头问道。

"是。他所在的公司也是我投资的。"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只是碍于眼线太多，才一直没给他使绊子。"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只是因为他栽赃你吗？"

"不是，因为他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

"你嫉妒了吗？"

金南俊突然睁开眼睛："是也不是。"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似乎还沉浸在回忆里。

医生观察着他的表情，继续问道："你弟弟知道你的这些想法吗？"

"他不需要知道。"金南俊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们早就不是一家人了。"

"那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感觉？"

"偶尔...会觉得他有点可爱。"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特别是闯祸后手足无措的样子。"

"你接纳他了吗？"

"没有。"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你的大哥呢？"

金南俊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我也讨厌他。"

"为什么？"

"没有他，我就是继承人了，他总是压我一头。"

诊室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低。医生不动声色地继续："你对他什么感觉？"

"厌恶，但又不得不在他面前装乖。"

医生轻轻放下笔："今天我们到此为止。"他按下计时器，"数到三你就会醒来。一、二、三。"

金南俊猛地睁开眼睛，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他看了眼手表，迅速恢复了平常的冷静表情。

"需要休息会儿吗？"医生递来纸巾。

"不用。"金南俊站起身

"最近睡眠怎么样？需要开些助眠药吗？"

金南俊点点头："开点吧。"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医生在处方单上快速写着："还是老剂量？"

"加一倍。"金南俊看了眼手表，"最近工作多。"

医生嗯了一声，撕下处方："别和酒一起服用。"

"知道。"金南俊随手把处方折好塞进西装内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