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上）

雨丝清凉地落在脸上。我们没有目的地，只是并肩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伞下狭窄的空间里，肩膀时不时轻轻碰触。他冰凉的手指，在伞柄下摸索着，带着一丝犹豫，最终轻轻地、坚定地勾住了我的手指。雨水的气息混着他身上淡淡的、属于他自己的味道，不再是绝望的冰冷。他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勾住我的手指，仿佛在无声地确认着某种连接。

夜雨惜的心跳漏了一拍

从指尖直抵心脏。那冰冷的触感反而像带着电流。

柯淳雨惜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几乎被雨声吞没，却又清晰地敲打在我的鼓膜上。

夜雨惜嗯？

我侧过头看他，伞檐的阴影落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他略显苍白的下颌线，眼睫低垂，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柯淳这样走……可以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勾着我手指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夜雨惜当然可以。

我轻声回答，试着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放松，更笃定。

夜雨惜只要你不嫌路滑。

柯淳的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个极淡的弧度。

柯淳不嫌，和你一起……路滑也好。

他停顿一下，似乎在积攒勇气，喉结滚动

柯淳好像……没那么冷了

夜雨惜那就好。

我握紧了伞柄，感受着他指尖传递过来的微弱暖意。

短暂的沉默后，他再次开口，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脆弱，几乎要融化在雨声里

柯淳雨惜……

夜雨惜我在～

他停下脚步，迫使我也停了下来。伞外的世界是模糊的水幕，伞下是我们狭小而潮湿的宇宙。他微微侧过身，面对着我，那双总是盛着太多阴翳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我的身影，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恳求。

柯淳你……可不可以……

他吸了口气，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柯淳可不可以……陪着我……一直陪着我？

似在询问，又像在自言自语，到最后几乎没有了声音，但是夜雨惜还是听见了——一直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一颗投入深井的石子，没有回音，只有不断下坠的冰冷。这个请求太重了，重得像一块巨石，瞬间压得我喘不过气。“一直”？这承诺的分量，这责任的无边无际……我承担不起。对朋友本能的关心和心底深处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犹疑同时拉响了警报。

拒绝的话，已经涌到了嘴边—

夜雨惜柯淳……我可能……

就在我抬起头，准备把后半句完整地说出来时，撞上了他的眼睛

那里面刚刚燃起的一点微光，在我迟疑的瞬间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溺水般的绝望和痛苦。仿佛我即将出口的不是一句话，而是一把冰冷的刀，会将他彻底割裂、沉入深渊。那痛苦如此赤裸，如此锋利，刺得我心脏骤然紧缩。所有准备好的、理智的拒绝，在他这样破碎的眼神注视下，瞬间溃不成军。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怕他崩溃，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在这冰冷的雨夜里。

夜雨惜我……

拒绝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个破碎的音节。我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看着他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水光（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一种强烈的、想要稳住他的冲动压倒了一切。先答应他，让他现在好受一点，其他的……以后再说？这个念头带着自毁般的冲动浮现出来。

夜雨惜我……

我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夜雨惜我会……

就在那个“会”字即将出口，就在我准备说出“会尽量陪你”这样模糊但暂时能安抚他的话语的瞬间——脑子里却毫无征兆地闪现出一个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