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天恺真狼狈。
这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知是在说地上不省人事的她,还是在说此刻站在这里、内心同样一片狼藉的自己。
冰冷的酒气混杂着绝望的啜泣,萦绕在昏暗的休息室里。曹天恺蹲在夜雨惜身边,那句低沉的“真狼狈”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没有激起任何回应。她蜷缩在地毯上,像一片被风雨摧残后零落的花瓣,脸颊酡红,泪痕交错,身体因酒精和寒意而微微颤抖着。
就在曹天恺的手指即将收回的瞬间,地上的人儿突然动了。
夜雨惜无意识地伸出手,冰凉的手指猛地抓住了曹天恺垂落的西装衣角,攥得死紧。她似乎被那一点微弱的触碰惊扰,紧闭的双眼费力地掀开一条缝,眼神涣散而迷蒙,焦距根本无法对准眼前的人影。
夜雨惜柯淳……?
她含糊地、带着浓重鼻音和无限委屈地唤了一声,声音破碎不堪,像受伤小兽的呜咽
夜雨惜为什么……为什么答应她……为什么让她碰你……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顺着滚烫的脸颊滑落,滴在曹天恺昂贵的西装面料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夜雨惜你说过……只给我糖的……你说过要抓住我的……骗子……都是骗子……
她语无伦次地控诉着,将连日来积压的委屈、不安和被背叛的刺痛,借着酒劲一股脑地倾泻出来,对象却是她混乱意识中认定的“柯淳”。
这声带着无尽依赖和心碎的“柯淳”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进曹天恺的心脏。嫉妒的毒火瞬间燎原,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绞痛。然而,看着她哭得浑身发抖、脆弱不堪的模样,看着她将自己错认成那个伤她至深的人而流露出的全然的委屈和依赖,另一种更汹涌、更陌生的情绪压倒了一切——是铺天盖地的心疼,是恨不得替她承受所有痛苦的怜惜。
理智的堤坝在瞬间崩塌。
曹天恺眼中所有的冰冷和嘲弄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决堤的温柔和痛楚。他不再犹豫,俯下身,伸出双臂,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将蜷缩在地板上、哭得几乎脱力的夜雨惜整个抱了起来!
夜雨惜轻得惊人,浑身滚烫,带着浓重的酒气。被抱起的瞬间,她像找到了唯一的浮木,下意识地将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曹天恺坚实的胸膛,双手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衬衫,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地呜咽
夜雨惜……好难受……柯淳……心好痛……别丢下我……
曹天恺不会丢下你,我…绝对不会丢下你
曹天恺的声音低沉得近乎沙哑,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能溺毙人的温柔。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密地护在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她散发着柠檬洗发水香气的发顶,笨拙地、却无比认真地低声安抚
曹天恺别怕,惜惜。我在。没有人能再让你难受……睡吧,睡着了就不痛了……
他像哄着最珍贵的宝物,完全忘记了她口中呼唤的是谁的名字,只记得此刻怀中这个需要他庇护的、心碎的女孩。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隔绝了地板的冰冷和外面世界的喧嚣。夜雨惜在他低沉温柔的安抚声中,紧绷的神经似乎真的松懈下来,呜咽声渐渐变小,呼吸变得绵长而沉重,抓着他衬衫的手也慢慢松了力道,彻底陷入了昏睡。只是那紧锁的眉头和眼角的泪痕,昭示着她内心的痛苦并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