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跃动的白羽

电视里突然响起的欢呼声惊得王如华差点打翻手里的橘子汽水。体育频道正播着羽毛球比赛，运动员们挥舞球拍，白色的羽毛球像流星般在网前穿梭。他蹲在老式彩电前，眼睛一眨不眨，看那些人高高跃起扣球，球拍划出的弧线和自己画的齿轮轨迹莫名相似。那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球拍破空的“咻咻”声。

第二天一早，王如华就从器材室翻出副旧球拍，拍线松松垮垮的，拍框还裂了道小缝。他在操场水泥地上用粉笔画了歪歪扭扭的线，冻得通红的手握着球拍，对着空气反复挥了好几下。路天雅抱着作业本路过时，看见他追着滚远的羽毛球，在结霜的地面上滑出个趔趄，书包上的齿轮挂件叮当作响。

午休时，两人的“训练”开始了。王如华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发球，球拍却只擦着羽毛掠过，球软绵绵地落在脚边。他涨红着脸又试了几次，终于把球打过网，却直直飞向了篮球架。路天雅笑得前仰后合，结果轮到自己时，球拍根本碰不到抛起的球，反而差点甩出去砸到脚后跟。

围观的女生们站在远处指指点点。“路天雅又在闹笑话了”“王如华还不如和我打呢”。这些话让路天雅握着球拍的手开始发抖，接下来的几个球都飞得七零八落。她越打越急，最后干脆把球拍一扔：“不打了！”转身跑开，马尾辫在风里晃成模糊的黑影。

王如华愣在原地，看着球拍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几圈。他抬头想叫住路天雅，却只看见她消失在教学楼拐角。“路天雅！等等！”他追了两步，却被突然冲出来的林小满拦住。“她往紫藤花架那边去了！”林小满气喘吁吁，“刚才那些女生的话太难听了……”

五人小队立刻兵分两路。陆子轩举着放大镜在操场边的灌木丛寻找，周明远沿着通往槐花林的小路张望，王如华攥着路天雅遗落的银杏叶书签，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来回踱步。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冷，满脑子都是路天雅转身时发红的眼眶。

“找到了！”林小满的声音从紫藤花架传来。王如华跑过去时，看见路天雅蜷缩在角落，膝盖上沾满泥土，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泪珠。他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把冻得冰凉的手搓热，想帮她擦掉眼泪，却又怕冒犯到她：“别听她们乱说……我第一次打球的时候，连球都拿不稳。”

陆子轩举着放大镜凑过来：“你上次接的那个球，明明比我厉害多了！”周明远则掏出珍藏的水果糖，用冻僵的手指剥了颗递过去：“我们组了个‘菜鸟特训队’，没有你可不行！”林小满干脆摘下自己的围巾，把路天雅裹成个圆滚滚的粽子：“走！我们去制定秘密训练计划！”

王如华在泥地上画“战术图”时，路天雅终于破涕为笑。那些歪歪扭扭的小人，旁边标着“站这儿”“挥高点”的字迹，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让她安心。她接过王如华递来的球拍，上面缠着他用毛线做的防滑套，还带着体温：“我第一次发球，球卡在树上三天都没拿下来。”他挠挠头，“你看，”说着随手一挥，球直直飞向灌木丛，“现在不也进步了嘛！”

日子就在跌跌撞撞中过去。王如华常常把球打到教学楼的窗户上，惊得二楼的老师探头张望；路天雅总在接球时摔个屁股墩，书包里的银杏叶书签撒得满地都是。有时他们追着球跑到操场外的小路上，回来时裤脚沾满枯草和泥土。

初雪飘落那天，路天雅终于能接到王如华发的球了。虽然姿势还是歪歪扭扭，球也飞得忽高忽低，但两人追着球满场跑，笑声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林小满把用野花编成的花环套在他们头上，陆子轩用树叶拼出“加油”字样，周明远举着放大镜假装在录像。

王如华擦着额头的汗，睫毛上落满雪花：“你看，只要多试几次，连笨笨的羽毛球，也能划出好看的弧线。”远处，李素兰提着烤红薯来找他们，香气混着雪的清凉，飘向操场边歪歪扭扭的“球场”——那里，两个小小的身影还在追着跃动的白羽，笑声比电视里的欢呼声还要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