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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鸟因何坠落

白鸟因何坠落

后来,我又问过夏沐风很多占卜上的问题,他避而不答,只是缓缓说道:“占卜的基础是观察和推理,我把它们分得很开,世面上有很多所谓的大师都不了解这一点,把占卜玩成了无聊的文字游戏。”

“事实上,占卜的伟大之处在于,它可以极快地制造假象,模糊目的与边界。比方说,我看到你,觉得你外婆病了,实际上完全可以是我经过调查得出的结论,但是我也可以告诉你,这是我察言观色,占卜所得。”

“我请求你一同散步,发现了花坛中的鸟尸,也可以用萃卦的象征性解释,但如果我早上过来的时候,第一个发现了血迹和尸体呢?”

“给蒋偲梵的建议也是如此,我可以依靠纯粹的分析和判断得出结论,也可以基于颐卦的爻辞证明小蒋不该再劝下去。”

“麻雀打架那里,表面上看是纯粹的占卜,实际上没那么简单,但是我现在不能说,得再等等。”

“等什么呢?”我问。

“我实话告诉你吧,白景昊同学绝对不可能是凶手,真正的凶手是个女人。”夏沐风缓缓转动眼珠,往常的温和慵懒立刻消失,一股寒意顺着他的目光直刺过来,我被他盯得一时失神:我是在面对老虎,巨蟒,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连吞了四次口水,勉强定下心来,夏沐风也适时收回目光:“你倒是有胆气,只是愣了三秒钟,比那些腿肚子转筋的好太多了。”他大笑道:“哈哈哈哈哈,这次就不劳你提问了,我亲自解释。”

“古语有云,一只雀,二钱血,麻雀本来就血稀,要真是一个男人切了它们的头,血早流干了,怎么会喷在土里呢”?

“顺着这个结论往下想,麻雀血稀,通常来说,就算被切了头,也不可能产生喷溅状血迹。”

“那么,凶手用了什么手段,让血稀的麻雀产生了喷溅状血迹呢?又为什么断去了它们的头?”

“我告诉过你,一切行为都有其目的,不过我第一次推理的时候,给为什么要断头安上了很多虚浮的目的,实际上麻雀断头是很好解释的,也很简单。凶手和我一样,都是为了模糊自己的目的,那么,凶手要掩盖什么呢?”

“其实,凶手的这一步棋非常高明,把一切能掩盖的都掩盖了,如果不是麻雀的血迹,恐怕连我都看不出来。”

“还有一层,麻雀血液稀少,身子又小,如果死在泥里,不出半刻就会尸骨无存,如果不是昨天花坛里换了新土,干干净净,蛇虫鼠蚁一概没有,否则,这毁尸灭迹的毒计就会得逞,纵使我手眼通天,也查不出什么来,巧姓难为无米之炊嘛。”

夏沐风笑着说:“既然知道了凶手毁尸灭迹的阴谋,她在掩盖什么就昭然若揭了。”

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她想干扰我们对凶器的判断。让我们以为,麻雀都是在活着的时候被生生切下了头颅。如果这个误导生了效,我们肯定会认为,凶手是个男人,这是第二。她要通制造一个强烈的假象,让自己全身而退,顺便推出一个性别为男的替罪羊,把关系完全撇清,这是第三。”

“当然,还有第四,她完全可以引导舆论,煽动懵懂无知,还没啥事干的学生攻击那个替罪羊,恶化他在周围人眼中的形象,下一步,就是挑动性别与性别间的对立,获得她想要的某些东西。”

“第五,在大家的怒火被充分激起之后,她一定会出来平息事态,得个好名声,这样,什么好处都让她占了:男生们会觉得她明事理,女生们会觉得她有正义感,面对不公的事情敢于冲锋陷阵,老师们也会很欣赏这种意见领袖。”夏沐风搓了搓手:“简而言之,她几乎满足了所有人的需求,得到学校这个小社会里的小天下也是理所当然的,得民心者得天下,自古皆然。”

“至于这民心到底是因何而来,为了得这民心有没有耗费无辜百姓的筋骨血肉,有没有碾碎百姓的心,这类问题一般无人在意。”夏沐风神态一转,又回到了昨天中午慷慨陈词的样子:“所谓民心,万民之心也,如果为了得万民之心,而碎一人之心,那终究是得不到民心的。民心如水,万古长存,是一点一滴累起来的,如果你堂堂正正的接纳它们,它们自会热烈而忠诚地向你涌来,可如果你截断它,它们自然会缓缓退去,流到别的地方去。”

“我为你剖析的计划,环环相扣,阴狠毒辣,看上去是再聪明不过的了,实际上却是以控制民心而得民心的方法,没有什么东西,能关住流动的水,她机关算尽,到头来得之一时,失之万世,岂不是五千年来第一蠢货吗?”

夏沐风说到动情处,不由得攥紧拳头,捶打自己的膝盖:“所以,我们必须要战胜她,也一定会战胜她,如果我们站在人民群众那一边,要战胜人民群众的敌人,胜利几乎是唾手可得的。”

“她那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不正是勤劳的群众亲手破解的吗?如果不是他们,我可看不出麻雀是被勒死之后再被砍头的。”夏沐风笑了笑:“而且,她的计划太明显了,明显到很容易反制,明显到不经思考就能知道她是谁。”

“我第一次在左老师办公室的推理完全是为了遂她的意,把嫌疑完全引到白同学头上。但是好心的保安叔叔帮他洗清了嫌疑,因为花坛也在保安的视距以内,再加上他太高了,一层楼高的树还不能完全遮蔽他,哪怕采用蹲姿也仍然有风险。相反,如果凶手从后面过来,很轻松就能避开保安的视线,也容易找到藏身的好位置,从后往前,贴着视线看不到那一边就好了。”

“至于证据,如果你再去案发现场翻翻地,你肯定可以找到六截切口明显的细线,断头正是为了模糊麻雀的死因,那些细线也在断头过程中起到了固定作用,但和鸟头一起被切掉的话,绝对是落在土里了。”

“现在把它们拿回来也不迟,勒毙加上拔羽毛,女性色彩太重了……”夏沐风继续说:“从身份上来看,白同学是班长,跑操的时间是六点半,他六点二十就到了,明显是奔着及时领操去的,再者,作案时间上也不够。”

“诸多证据都表明白同学不是凶手,伪造假条这种事情,只要不上秤,谁又会在意呢?就像真凶的计划一样,只要她达到了目的,谁又会在意替罪羊的感受呢?”夏沐风拍着手说:“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论起权衡利弊,处理事务,很少有人在我之上,不过说到最自豪的事情,本人这双眼睛可是什么都能看见,哪怕瞎了眼睛,也是一样!”

“凶手是个怎样的人呢?”我听得意犹未尽,似乎每次都是这样。

“不需要知道她是谁,或者说,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夏沐风回答:“这是一个漠视生命,极度以自我为中心,残忍无情,热衷于打倒每一个阻挡她计划的人,擅长计划和构陷他人,非常虚荣,痴迷于权力和认可,十分外向,十分脆弱的女人。”夏沐风笑了笑:“敌在宣传部,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另外,她通常的形象极有魅力,她表面上的性格非常外向,喜欢她的人一定不少。她或许也有男友,但肯定有不少人觉得那个男生配不上她,她本人呢,自然也不可能真正地爱他,因为这个倒霉蛋本身就是一个活靶子。”夏沐风摇了摇头:“如果我所料不错,又有一个纯情小男生要受到伤害了。”

我心中凛然:“嘶……难道说,你昨天说要到办公楼去看看,就是为了这个?”

“是啊,你没有发现吗?”夏沐风纵声大笑:“哈哈哈哈哈,你在别的地方固然是很优秀的,在分析事情上却稚嫩得很,只要没有物质上的线索,马上就举白旗投降了,如果你任何时候都能多想十步,就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了,也就不会被我骗得团团转喽……”

“那么,你准备怎么办呢?”

“借势,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我偏要遂她的愿,帮她完成计划,用她掀起的水,冲垮她自己的城墙。”夏沐风笑了笑:“既然她要利用那个倒霉孩子,那就说明他们都在宣传部里,既然她要利用他,那就说明男方在部里的目标足够大,他们的恋爱关系是众所周知的,你早就知道答案了。”

“凶手是陈清霜?!”我心头一阵悚然,一股寒意直冲大脑。

“不错,正是如此,所有的结论都指向了她,至于证据,还需要渗透到宣传部去才行,不然找不到太多东西。”夏沐风笑了笑:“刚好我的目标也很大,你又文采斐然,都是她需要的人,如果我们倒戈卸甲,以礼去降,估计不失封侯之位啊……哈哈哈哈哈哈,敌人要指挥我们,我们呢,就假意受她指挥,送上门去,把水搅浑!”

“哎呀!妙啊!”这是蒋偲梵的声音。

“啊,你来了,快让小白进来。”夏沐风对着他们招手:“随便坐吧。”

白景昊非常郑重地向他道谢,夏沐风摆摆手:“不要紧,我倒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被暂时当成凶手。”

“没关系,反正你知道我不是,只要你用得上,随便用吧。”白景昊握了握夏沐风的手:“我们在外边听完了全程,你接下来是让我去找凶器对吧?”

“聪明,”夏沐风对我说道:“你等会儿也出去一趟,蹲着绕花坛走一圈,我要确定一下凶手的身高范围,蒋偲梵和小白身高差不多,你们负责记录,扯两张图画本上的纸下来,看得见画圈,看不见画叉,明白吗?”

“没问题。”我们齐声应道。

首先是小白,他拿着夏沐风递过来的铲子,蹲在花坛前开始挖土,不消片刻,他转过头来,向我们喊道:“第一个,有,看着是橡皮筋,上面有血。”

剩下五个花坛也是一样,等到小白回来,夏沐风把三张画圈的纸给他看。

“好耶!这下我彻底不是凶手了。”白景昊大笑:“来来来,大伙看看这些,带血的粉色橡皮筋,这下百分百是女生用的东西了。”说着,他把挖到的东西展示给我们看。

“哦哟,真有点粉嫩嘞。”夏沐风一脸满足:“接下来轮到你了,记得把腰压着点儿,预备,跑!”

话音未落,我撒腿就跑,可以说是夺门而出,我快步跑到花坛边,蹲下来慢慢挪动,我觉得自己像只小小的螃蟹,被一个大碗扣在大盆里。

窗玻璃上传来一阵咚咚声,我站起来,看到三张白纸上各画了一个崭新的叉。

“确定了,170公分以下的人,在树下都藏得住,小白高了三公分多点。”夏沐风宣布了研究成果。

“那接下来怎么做?”蒋偲梵问。

“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你把凶器和尸体给张白桐送去,有一具尸体在你手上吧,保存好,不得有误。”夏沐风继续说:“把他的证词带回来,一式两份,你记一份,他写一份。”

“然后是邓孜语,你需要写一篇浮华而铺陈的文章,尽可能把麻雀断头写得惊悚而阴森,表达对凶手深刻的痛恨与批判,但量要很少,着重写氛围。”

“关于我的推理,你只需要隐藏橡皮筋这种直接暴露凶手身份的线索就好,小白的恋爱故事也要稍加改动,把他变成一个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的人吧,死鸟头当礼物那段也一定要写,很能塑造人物形象,病态美多棒啊。”

“那个简单版斩首讲义也可以留着,只是用语要变一变,突出凶手的残忍和狡诈。”夏沐风笑了笑:“你写完以后去左老师办公室一趟,他会把五具尸体一次性给你,集齐六具尸体之后,就没人敢说你写的是假新闻了。”

“明白,照例隐去你的存在是吧?”

“没错,好好享受被称赞为神探的未来吧,这是你应得的报酬,奥希兹小姐。”夏沐风笑着说:“买一送一,标题就叫《白鸟因何坠落》吧,麻雀死后尸身发白,可不就是白鸟嘛?”

“哦?我还以为你会完全不管呢。”我颇感有趣:“那依你之见,这个头该怎么起?”

夏沐风拿出一支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会,把纸推给我。

“六只白鸟从天的高处直坠地极,那是六只无头麻雀。”

时至今日,我仍然能感觉到这句话中的森森寒气,幸好我们是已经知道真相,并且有能力改变一切的人,我们肩上的担子何等沉重,和六条生命相比,又是何等轻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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