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叮”地弹开时，楚琴谣的帆布鞋在地毯上碾出两道褶皱。
前台小姐姐递来登记表，笔尖在“应聘岗位”栏敲了敲：“文案策划组，羡组长亲自面哦。”
空调冷风灌进领口，楚琴谣手指捏紧简历边角。
上周三凌晨三点，便利店冷柜前那个总穿浅灰衬衫的男人，此刻正坐在会议室主位翻看资料。
投影屏幕映着“晨光营销”logo，楚琴谣盯着他办公桌上的玻璃罐——和便利店见过的同款柠檬蜜，标签是手写的“妈妈牌”。
“楚琴谣？”
磁性声线撞碎胡思乱想，她慌忙抬头，撞上那双藏着细碎光斑的眼睛。
“简历里说，你在7 - 11做过八个月夜班收银？”羡魏仲指尖划过纸张，“能说说，这段经历对你写文案的影响吗？”
喉结滚动两下，楚琴谣想起凌晨两点的热饭团：“便利店像个小剧场，每个人带着故事来。”
“比如？”他翻开笔记本，钢笔悬在空白页。
“穿西装的上班族总买同一款三明治，”她下意识比划，“后来发现他总把包装纸折成小船，放在收银台角落。”
羡魏仲笔尖顿住，唇角微扬：“这个细节，你会怎么写进文案？”
“‘深夜的便利店，连三明治包装都在偷偷收集心事’。”楚琴谣脱口而出，后颈冒出细汗。
会议室静了两秒，其他面试官交头接耳。羡魏仲忽然合上笔记本，指腹摩挲着柠檬蜜罐沿：“如果客户觉得，这种文案不够‘高大上’呢？”
指甲掐进掌心，楚琴谣想起实习时被否的提案：“但总有人需要看见，凌晨三点的关东煮冒的热气，和写字楼里的灯光一样亮。”
羡魏仲搁下钢笔，金属笔尖在桌面敲出轻响：“面试结束了，回去等通知吧。”
转身时高跟鞋踉跄，楚琴谣撞翻桌上水杯。透明玻璃杯骨碌碌滚向羡魏仲脚边，他弯腰捡起时，指尖擦过她慌乱伸出的手。
“对、对不起！”她慌忙抽回手，耳尖烧得通红。
羡魏仲递来纸巾，指节上有淡淡的烫痕：“我小时候帮妈妈看餐馆，端热汤时总被烫。”
这话像颗糖霜撒进心里，楚琴谣抬头撞见他温和的笑，忽然想起便利店那晚——他蹲在角落改方案，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楚琴谣？”前台小姐姐在门口探头，“下一位面试者到了。”
她慌忙抓起包，走到门口又回头：“那个……你周三凌晨总买无糖乌龙茶，其实热饮柜第三层有温热的。”
羡魏仲整理文件的动作顿住，眼底泛起细碎的光：“你记得？”
“每个常客的喜好，收银台都会记小本本的。”楚琴谣晃了晃手里的帆布包，上面别着枚笑脸贴纸，“就像你记备忘录那样。”
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笔记本封皮——那里贴着张便利店收据。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楚琴谣才发现掌心全是汗。手机在包里震动，母亲发来消息：“面试怎么样？便利店的夜班别太累。”
刚要回复，短信提示音突然响起。
【晨光营销】恭喜您通过面试，入职通知稍后发送至邮箱。
入职第一天，楚琴谣抱着纸箱撞进茶水间。
咖啡机旁，羡魏仲正往马克杯里舀柠檬蜜，听见动静抬头，浅灰衬衫领口敞着，露出精致的锁骨链。
“早、早啊组长！”她慌忙打招呼，纸箱里的笑脸贴纸掉出两张。
羡魏仲弯腰捡起，指尖划过贴纸上的简笔画：“便利店同款？”
“嗯！”楚琴谣点头，想起面试时他笔记本里的那条记录，“你备忘录里的第7个故事，是不是关于我递温热乌龙茶的事？”
马克杯里的水突然溅出几滴，羡魏仲耳尖微烫：“你怎么知道？”
“那天剪辑便利店素材，看见你手机屏幕亮着。”她吐了吐舌头，忽然瞥见他手机壳内侧贴着张便利贴，“妈妈今日菜单：番茄牛腩面，记得带围裙。”
“我妈开小餐馆的，”羡魏仲转身接热水，声音轻得像泡开的柠檬蜜，“每天都会给我发菜单。”
纸箱里的笔记本滑出一角，楚琴谣慌忙去捡，露出封面上的手绘关东煮。羡魏仲目光掠过，忽然说：“下午跟我去便利店蹲点，客户要看‘100个故事’的可行性。”
“真的？！”她眼睛亮起来，“我就说记录普通人的生活最打动人！”
他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喉结滚动两下：“但客户觉得太小众，需要更多数据支撑。”
蹲在便利店货架前时，楚琴谣数着第12个进店的客人——穿校服的女生，直奔酸奶冷柜。
“她上周每天都买草莓味，”她压低声音，“今天换成蓝莓，可能是生理期。”
羡魏仲的钢笔在备忘录上沙沙作响：“第8个故事：少女用酸奶口味记录心情，蓝莓味是阴天，草莓味是晴天。”
收银台传来争执声，穿环卫服的大爷举着硬币：“热水怎么涨价了？”
楚琴谣刚要起身，羡魏仲按住她肩膀：“看店长怎么处理。”
年轻店长笑着递过纸杯：“大爷，您每天来接热水写毛笔字，这杯算我请的。”
大爷愣住，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糖：“给你，我孙女给的水果糖。”
羡魏仲的笔尖在“环卫工”三个字上画了个圈，忽然问：“如果是你，会怎么写这段？”
楚琴谣望着大爷颤巍巍的背影：“‘硬币碰撞的声音，和热水冲泡宣纸的声音，都是城市醒着的证明。’”
他忽然笑了，指腹摩挲着备忘录纸页：“面试时我说的，心里住着光的人，就是你这样的。”
暮色漫进便利店时，楚琴谣发现羡魏仲的备忘录写满三页纸。她凑过去，看见“穿蓝围裙的女生”几个字被画了颗小星星。
“该回去了，”他合上笔记本，“明天把这些故事整理成PPT，客户明天下午听提案。”
走出便利店时，晚风带着槐花香。楚琴谣忽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掏出颗水果糖：“给你，刚才大爷给的，草莓味。”
提案会议室里，楚琴谣盯着屏幕上的第5张PPT，掌心沁出薄汗。
“所以，你们打算拍100个便利店客人的故事？”客户总监敲着桌面，“数据呢？受众群体分析呢？”
手指绞紧钢笔，楚琴谣看向坐在斜前方的羡魏仲。他微微点头，目光落在她手背上——那里贴着张笑脸贴纸，是今天早上他从茶水间顺给她的。
“我们做过周边三公里的客群调研，”她点开下一页，“65%的顾客认为，便利店最打动他们的是‘被记住的感觉’。”
客户翻着资料：“但这种温情向的内容，能带来多少转化？”
羡魏仲忽然开口：“王总监记得吗？您上周在便利店买烟，店长多送了盒火机。”
对方愣住，下意识摸口袋：“你怎么知道？”
“因为收银台抽屉里，放着专门给老顾客备用的火机，”楚琴谣接上话，“这种细节，就是便利店的温度，也是我们想传递的品牌价值。”
会议室静了几秒，客户忽然笑了：“有点意思，继续说。”
提案通过时，楚琴谣差点蹦起来。羡魏仲收拾资料时，悄悄把她PPT里错放的便利店收据抽出来——那是她第一天面试时，夹在简历里的。
“晚上要不要去庆祝？”同组的实习生小周戳戳她，“便利店旁边的烧烤摊，超好吃！”
正要答应，羡魏仲抱着笔记本过来：“楚琴谣，留一下，改方案。”
小周冲她挤眼睛，拎着包跑了。会议室灯光调暗，羡魏仲的侧脸在屏幕蓝光里格外柔和：“客户希望增加三条年轻白领的故事线。”
“好的！”她翻开笔记本，忽然看见他备忘录里新写的：“第9个故事：她改方案时会咬笔帽，像只囤粮的小仓鼠。”
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歪斜的线，楚琴谣耳尖发烫：“组长，你备忘录里是不是记了很多我的事？”
羡魏仲手指猛地收紧，钢笔在纸页留下墨点：“没有，只是工作记录。”
“那为什么便利店收据会夹在你笔记本里？”她指着他翻开的页面，那里贴着小票，“那天我刚去便利店实习，给你递了温热的牛奶。”
他的睫毛剧烈颤动，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楚琴谣忽然想起面试时他说的话——能写出凌晨豆浆热气的人，心里一定住着光。
“其实我也记得，”她轻声说，“你每次改方案都坐在靠窗的位置，走的时候会把椅子摆成45度角，像在给深夜的便利店行注目礼。”
羡魏仲忽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响。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亮着灯的便利店，声音闷得像浸了水的棉花：“从父亲去世后，我就习惯记录这些细节，因为怕忘记生活里的光。”
转身时，楚琴谣看见他指尖捏着那张笑脸贴纸——是她今天早上贴在他笔记本上的。
“所以，”她忽然鼓起勇气，“我算不算你备忘录里，特别亮的那束光？”
空调外机在窗外轰鸣，羡魏仲的背影僵了两秒。他转身时，眼里盛着细碎的光，像便利店冷柜里折射的灯：“从你递来温热的关东煮那天起，就是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