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清晨的阳光斜切过工位隔板，楚琴谣盯着对面的羡魏仲发愣。

他衬衫领口别着枚笑脸贴纸——是昨天她趁他改方案时偷偷贴的。此刻正对着电脑敲字，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阴影，唇角偶尔轻轻扬起。

“琴谣，你的蜂蜜糖还要吗？”实习生小周举着玻璃罐晃了晃。

“啊？”她慌忙收回视线，后颈发烫，“不用啦，抽屉里还有好多。”

指尖划过抽屉深处的糖纸，全是羡魏仲悄悄放的。从薄荷味到草莓味，每颗糖下压着小纸条，写着“下午开会别咬笔帽”“今天客户是湖南人，提案记得加辣”。

“楚琴谣，来我办公室。”羡魏仲突然站在工位前，指节敲了敲隔板。

跟着他走进办公室，鼻尖萦绕着淡淡柠檬香。办公桌左上角摆着新拍的便利店素材，其中一张照片里，她正给环卫工大爷递热水，镜头捕捉到她弯腰时露出的帆布包挂饰——是串迷你关东煮玩偶。

“客户新增了要求，”羡魏仲点开投影仪，“除了100个故事，还要做一支3分钟的微电影，主角想选真实的便利店店员。”

“那找店长姐姐啊！”楚琴谣眼睛一亮，“她特别会讲故事，上次跟我说……”

“他们想要更年轻的面孔，”羡魏仲打断她，耳尖微微发红，“比如——你。”

钢笔从指间滑落，楚琴谣瞪大眼睛：“我？可是我只是文案啊！”

“你在便利店打过工，眼神里有那种……”他停顿半秒，指尖划过照片里她的笑脸，“能让观众相信，便利店真的藏着光。”

喉咙突然发紧，楚琴谣想起面试时他说的话。原来在他眼里，她不是只会写文案的新人，而是能承载故事的光本身。

“好。”她用力点头，帆布包上的关东煮玩偶跟着晃了晃，“但我要拉你当男主角！”

羡魏仲正在喝水的动作僵住，柠檬蜜在杯底泛起漩涡：“开什么玩笑，我只是策划……”

“可是微电影需要男女主互动啊！”她掏出手机翻剧本，“你看这里，‘深夜便利店，男生蹲角落改方案，女生递上温热的关东煮’——这不就是我们初遇的场景吗？”

阳光恰好掠过他的睫毛，楚琴谣看见他瞳孔里有细碎的光在跳。他忽然别过脸，声音轻得像气泡：“先说好，我不会演戏。”

摄第一天，楚琴谣套上蓝围裙站在收银台后，手心全是汗。

镜头对准便利店入口时，羡魏仲推门进来，浅灰衬衫皱巴巴的，头发故意弄乱些，像刚熬完夜的样子。但楚琴谣还是注意到，他进门时下意识把椅子摆成45度角——和记忆里每个深夜的习惯一样。

“Action！”

她盯着他走向冷柜，突然忘记台词。直到看见他指尖在饭团包装上摩挲，才猛地想起剧本：“那个……海带结要蘸辣酱才好吃哦。”

递出关东煮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掌心的烫痕。羡魏仲抬头看她，眼里映着便利店暖黄的灯光，突然轻声说：“其实那天，我不是在改方案。”

“啊？”楚琴谣愣住，忘记自己在拍戏。

“我在写备忘录，”他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第1个故事：穿蓝围裙的女生笑起来时，便利店的灯都变甜了。”

导演在镜头后喊“卡”，楚琴谣才惊觉自己耳尖烧得通红。羡魏仲别过脸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备忘录——那里夹着今天新写的：“第10个故事：她穿蓝围裙递关东煮时，我差点拿不稳饭团。”

中场休息时，便利店店长端来两杯姜茶：“你们俩啊，比我店里的蜂蜜柚子茶还甜。”

楚琴谣呛到咳嗽，羡魏仲默默递纸巾，指尖在她手背蹭过。手机忽然震动，母亲发来消息：“你外婆今天把蜂蜜罐当成盐罐啦，不过她还记得你小时候喜欢用吸管戳糖块。”

心里突然软成一团，她抬头看见羡魏仲正和摄影师讨论镜头角度，阳光从他发梢漏下来，像撒了把碎糖。

“琴谣，拍一段你整理收银台的戏。”导演喊。

她蹲下身整理抽屉，忽然发现最深处藏着个铁盒——是她实习时用来装笑脸贴纸的。打开盖子，里面躺着张字条，墨迹有些褪色：“2018.7.19，谢谢妹妹的温热牛奶，吸管上的笑脸，我收进备忘录了。”

微电影杀青那天，便利店飘起初秋的细雨。

楚琴谣蹲在地上收拾道具，忽然看见羡魏仲的备忘录掉在货架旁。页面被雨水打湿一角，露出最新的记录：“第15个故事：她蹲在地上贴笑脸贴纸时，发梢沾着便利店的光，像捧着星星的人。”

心跳漏了半拍，她慌忙合上备忘录，抬头撞见他慌乱的眼神。

“那个……我妈喊我们去餐馆吃饭。”羡魏仲接过备忘录，指尖在封面摩挲，“她说，想看看让我半夜蹲便利店的姑娘。”

雨伞在便利店门口划出半圆，两人共撑一把伞往巷口走。楚琴谣注意到他像上次暴雨夜那样，把伞倾向她这边，自己半边肩膀淋在雨里。

“其实你不用总这样，”她轻轻拽了拽他袖口，“我又不是纸做的。”

羡魏仲忽然停住脚步，低头看着她：“从小就习惯了，下雨时帮妈妈收折叠椅，现在……”他喉结滚动两下，“想帮你挡住所有的雨。”

巷口的路灯突然亮起，照亮他微微发红的耳尖。楚琴谣忽然想起剧本里没拍的片段——其实那天递关东煮时，她不仅记住了他爱喝无糖乌龙茶，还注意到他备忘录里写着“妈妈今天手术顺利”，所以特意多给了他一颗水果糖。

“到了。”羡魏仲推开餐馆木门，热气裹着番茄牛腩的香味扑面而来。

穿围裙的阿姨从厨房出来，看见楚琴谣眼睛猛地一亮：“这就是便利店的星星姑娘吧？小魏总说你眼睛像缀了糖霜，照得他备忘录都甜了。”

“妈！”羡魏仲耳尖通红，慌忙接过母亲手里的汤勺，“我去盛饭。”

楚琴谣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明白他为什么总在备忘录里收集细节——那些看似琐碎的瞬间，都是他珍藏温暖的方式。就像此刻，阿姨往她碗里夹了块最大的牛腩，而羡魏仲在厨房偷偷往她的勺子上贴了张笑脸贴纸。

晚餐结束时，雨停了。羡魏仲送她回家，便利店的灯光在身后渐渐缩小成一个光点。

“其实我备忘录里，”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夜色还轻，“除了工作记录，还有好多没敢让你看的东西。”

“比如？”楚琴谣仰头望着他。

他停住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备忘录界面停在最新一条：“第16个故事：她在我妈餐馆笑的时候，整个世界的糖霜都化了。”

晚风掀起她的发丝，楚琴谣看见他指尖悬在“保存”键上，像在等待某种默许。她忽然伸手，替他按下屏幕：“现在，我的备忘录里，也全是关于你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