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欢站在顾氏集团顶楼露台,晨风掀起她挽在耳后的栗色鬈发。楼下大堂正举行员工福利基金捐赠仪式,周雅琴佩戴着顾家祖传的翡翠耳坠,在闪光灯下将支票递给福利院院长。她腕间新换的百达翡丽表盘反光刺目——那是上周董事会逼宫时,顾清欢当众扯断的卡地亚猎豹系列。
“顾总,法国审计组要求补充2018年并购案凭证。”助理将文件夹轻放在檀木案头。顾清欢翻开扉页时,咖啡杯在实木桌面磕出轻响。泛黄纸页里夹着半张巴黎地铁票根,票面日期与父亲车祸当日完全吻合。
手机在皮质座椅上震动,陆沉舟的短信跳出来:“衡山路老洋房地下室有你要的答案。”
她盯着那个地址怔了怔。那里曾是顾氏收购的第一家海外酒庄,三年前她就是在那间酒窖发现父亲私藏的账簿。
梧桐叶擦着车窗簌簌而落时,顾清欢正用湿巾擦拭水晶醒酒器。老洋房的壁炉燃着深红色火焰,陆沉舟站在阴影里解开西装纽扣,露出衬衫袖口磨白的旧痕迹——那是上周她用钢笔划破的袖扣位置。
“2018年你从苏富比拍下的勃艮第金杯,”她旋开红酒瓶塞,“为什么和顾氏慈善基金会的采购清单重复?”
陆沉舟擦拭高脚杯的手顿了顿。月光穿过彩绘玻璃在他侧脸投下斑斓色块,顾清欢突然想起三年前暴雨夜,他浑身湿透却把伞塞给她时,领口别着的银玫瑰胸针正泛着冷光。
“顾小姐不如先解释,”他忽然将醒酒器推过桌面,“为何基金会账目里出现周雅琴儿子的留学保证金?”
玻璃杯底磕在橡木桌面,顾清欢听见自己冷笑:“因为陆总当时拿着顾家三代人的养老钱,在巴黎给情妇买婚戒。”
壁炉突然爆出火星。陆沉舟扯松领带,露出锁骨下方暗红色的疤痕——那是她十八岁在巴黎街头救过的流浪汉留下的砍伤。顾清欢想起昨夜在父亲遗嘱里看到的影像资料,画面里十八岁的陆沉舟跪在暴雨中,把最后半块法棍掰碎喂给那只瘸腿土狗。
“你见过真正的饥荒。”他忽然说。
顾清欢握酒杯的手指收紧。三年前在圣日耳曼大道,他浑身湿透却把伞塞给她时,她确实闻到他身上混着面包发酵的酸涩气息。
“顾氏不是慈善机构。”她转动杯柄,深红色酒液在杯中画出漩涡,“当年收购酒庄是为了抵税,陆总不该拿这个要挟我。”
陆沉舟突然倾身向前。烛火在他眼底跳动,顾清欢看见他瞳孔深处映着自己苍白的脸:“那顾小姐要不要猜猜,我为什么偏偏要选你接手这个烂摊子?”
老式座钟的铜摆突然敲响。顾清欢触电般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橡木酒柜。整排波尔多红酒瓶摇晃着发出轰鸣,某瓶1982年的拉菲应声坠落,在波斯地毯上炸开猩红的花。
“陆总!”她踉跄着去抓他的手臂,指尖蹭过他西装内袋露出的票根边角。
陆沉舟却扣住她后颈压向自己。威士忌与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顾清欢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因为三年前你弄丢的那张地铁票,上面印着我的学号。”
月光突然被乌云吞没。顾清欢在黑暗中摸到他西装口袋里的银质打火机,外壳刻着巴黎美院的校徽。她想起昨夜在档案室找到的并购草案,最后一页批注是用铅笔写的法文谚语——「玫瑰与荆棘同根」。
“明天董事会,”他松开她时,袖扣蹭过她锁骨处的玫瑰纹身,“我要你亲自宣读顾氏增持永晟股份的提案。”
顾清欢抓起摔碎的酒杯残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血珠滴在陆沉舟的银链上,和那些干涸的咖啡渍融在一起。
深夜的衡山路飘着桂花香。顾清欢推开老洋房铁门时,正撞见陆沉舟蹲在酒窖里包扎受伤的手腕。月光从穹顶玻璃倾泻而下,照见他后颈处新鲜的抓痕——和她今早被玫瑰刺扎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这是顾氏新研发的护手霜配方。”她将牛皮纸袋扔在橡木桶上,听见自己声音发颤,“含有苦橙精油,能掩盖血腥味。”
陆沉舟挑眉时,她转身走向堆满橡木桶的阴影。那些酒桶标签上的生产日期突然刺痛眼睛——全是父亲车祸那年的批次。
“你早就知道!”她猛地转身,酒桶震得橡木塞滚落满地,“三年前在巴黎,你就查过顾氏的账!”
陆沉舟捡起一颗橡木塞,在掌心敲出清脆声响。他腕间的银链突然断裂,玫瑰吊坠滚到顾清欢脚边,沾着新鲜血迹:“顾小姐不如解释下,为什么你保险箱里的并购协议,日期比我的原件早了四十八小时?”
顾清欢的呼吸凝在喉咙里。她想起昨夜暴雨中,自己是如何在陆沉舟电脑里发现那份盖着永晟公章的文件——落款日期分明是她签署并购协议的前一天。
老式座钟突然发出齿轮卡死的摩擦声。陆沉舟弯腰时,她看见他后腰处狰狞的烫伤疤痕,形状像朵焦黑的玫瑰。
“你父亲出事那天,”他忽然开口,声音裹着威士忌的醇涩,“我在波尔多港口找到这个。”
顾清欢看着他从内袋掏出的牛皮信封,里面滑落半张烧焦的船票。2019年6月17日,马赛至上海的货轮,乘客名单上印着顾明城的名字。
窗外惊雷炸响。顾清欢踉跄着扶住橡木桶,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苦橙香——和今早周雅琴递来的生日礼物一模一样。
“游戏该换规则了。”她扯开高领衬衫,锁骨处的玫瑰纹身正渗出血丝,“毕竟陆总既会伪造签名,又擅长偷梁换柱。”
陆沉舟突然攥住她流血的手按在酒桶封条上。陈年橡木的气息混着血腥味漫开,他咬开火漆印章的瞬间,顾清欢看清封条内侧的钢印:永晟集团2019年度审计报告专用章。
“你父亲不是意外身亡。”他撕开封条的动作像在解剖标本,“是有人怕他发现顾氏资金流向马赛的真相。”
整座酒窖突然陷入黑暗。顾清欢在手机电筒光晕里,看见陆沉舟撕开衬衫下摆,露出腰腹间狰狞的缝合疤痕——那是枪伤特有的放射状裂口。
暴雨再次倾盆而下时,她腕间的玫瑰纹身突然灼痛难当。陆沉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宿醉般的沙哑:“顾小姐听说过勃艮第夜莺吗?它们会在猎人枪口下学唱警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