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门被踹开的瞬间扬起呛人的灰尘，恩野的运动鞋重重碾过满地碎玻璃碴。霉味混着没来得及倒掉的泡面桶酸腐气息扑面而来，墙角蜘蛛网上垂落的灰絮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摇晃。他发了疯似的掀翻铁架床，生锈的床脚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声响，被褥里滚出几个干瘪的辣条包装袋——那是加吉打工省下来买给加叶的零食。
“加吉，给老子滚出来！”他踹翻歪斜的塑料衣柜，廉价衣物像破布般散落，口袋里掉出半张皱巴巴的汇款单，汇款人栏“加吉”两个字被汗渍晕染得模糊不清。恩野的喉间涌上血腥味，抄起掉在地上的铁盆狠狠砸向墙面，铁皮凹陷处溅出细碎的墙灰，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当最后一个瓷碗在墙角炸成白花花的碎片，恩野终于瘫倒在地。冰凉的水泥地渗着潮气，透过单薄的T恤刺进脊椎。他盯着天花板上蜿蜒的裂缝，想起三天前加吉塞给他的皱巴巴纸条，用铅笔写着“等我回来”，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此刻那张纸条正被攥在他手心，边角早已被指甲抠得毛糙。
不知过了多久，沾着墙灰的帆布鞋突然出现在视野里。加叶的藏青色校服裤腿上沾着草屑，手里攥着半块硬掉的青稞饼。“恩野哥哥，你醒醒。”她怯生生的声音带着哭腔，发辫上的红头绳松了半截，随着身体的颤抖轻轻摇晃。
恩野猛地撑起身子，膝盖撞在床架上疼得发麻。“小叶，你哥哥呢？”他抓住女孩单薄的肩膀，看到她睫毛上挂着的泪珠，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沾着碎瓷片，连忙松开手。加叶被他发红的眼眶吓到，往后缩了缩，发间传来淡淡的酥油香——和加吉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哥哥走了，不见了，二叔说他去赚钱了，让我不要想念哥哥。”加叶的声音像受惊的羊羔，怀里的青稞饼被捏得变了形。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恩野望着女孩手腕上褪色的红绳，那是去年过年时加吉亲手编的，此刻却勒出了深深的红痕。
“赚个屁！”他突然对着空荡的屋子怒吼，震得窗台上的玻璃瓶哐当作响。加叶“哇”地哭出声，瘦小的身体蜷成一团。恩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想起加吉打工的砖厂老板说的话：“他昨天跟着几个外地人走了，说是有大钱赚。”墙角的蜘蛛不知何时织好了新网，细密的丝线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
“对不起，小叶，是恩野哥哥激动了。”他蹲下来，指尖触到女孩冰凉的脸颊，摸到她颧骨处未干的泪痕。加叶抽抽搭搭地往他怀里钻，身上带着廉价洗衣粉的味道。恩野抱紧她单薄的身体，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破碎的回响，像极了方才被砸碎的瓷碗。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不知是哪家在庆祝喜事。
“加吉到底在哪里啊？”恩野自言自语道，他必须要找到加吉，如果加吉真和那些人一起去贩毒了，如果被警察发现了，那么他以后的人生就毁了。
可是能怎么办？
他想帮助加吉，可是他没有办法，他现在想找到加吉，他也没有办法。
他自己也一无所有，他拿什么去帮加吉呢，卖肾吗？
一个少年就这样抱着小女孩，麻木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很久很久。
为什么他们的人生就是这么难呢？
恩野望着那座山，祈祷着有一天加吉能平安归来。
不然他肯定会揍死加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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