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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弃光者

黑色火焰在李玉离掌心剧烈跳动,映得她眼底翻涌着近乎毁灭的决绝。她怀里的锁魂盒隐隐发烫,盒身雕刻的魔纹在火光中流转,散发出的上古魔气几乎要冲破她的压制——那是足以颠覆三界的力量,也是她必须拼死护住的东西,哪怕代价是与眼前这个人彻底决裂。

裴惊澜的剑尖离她心口不过三尺,寒芒映着她脸上的血迹,也映着他自己紧绷的下颌线。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那抹熟悉的倔强,像极了很多年前,他在古籍里见过的那只浴火的黑朱雀。

传说中,黑朱雀是上古神兽,浴火而生,以焚尽万物为己任,却在一次大战中为护魔域而死,神魂碎裂,再无转世可能。可此刻看着李玉离,裴惊澜忽然觉得,那些传说或许都是假的。眼前这双燃烧着魔火的眼睛,分明藏着与那神兽如出一辙的烈,还有……深埋在烈底下的痛。

“锁魂盒是魔域禁物,你带它离开禁地,是想重蹈上古战乱的覆辙?”他的声音沉得像峡谷里的巨石,每一个字都砸在空气里,激起细碎的回音。

李玉离忽然笑了,笑声里裹着魔气,听着格外刺耳:“覆辙?裴惊澜,你天界当年屠我魔域十万生灵时,怎么没想过‘覆辙’二字?”她抬手抚过锦盒上的纹路,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这锁魂盒,本就是用我魔域先烈的骨血炼化而成,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

“放肆!”裴惊澜的剑气骤然暴涨,周遭的石壁被震得簌簌落石,“仙魔大战早已结束,你执迷不悟,只会让更多人死于非命!”

“死于非命?”李玉离猛地抬眼,眼底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那我兄长呢?他当年带着和平盟约去天界,却被你们钉在诛仙台上,挫骨扬灰,那又算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般的尖锐,刺得裴惊澜心口一缩。他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他跪在兄长的灵前,听着父亲说“你兄长是被魔域奸细所杀”,那时他信了,信了天界所有关于魔域的污蔑,直到后来在战场与李玉离对峙,才从她癫狂的笑里,拼凑出几分被掩埋的真相。

可真相又如何?他是天界战神,兄长的血债,他必须讨还。就像李玉离,她是魔域公主,族人的冤屈,她也必须洗刷。

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对错的问题,而是血海深仇横亘在前,容不得半分退让。

“把盒子给我。”裴惊澜的声音低哑,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他不想再提那些过往,每多提一句,心口的裂痕就更深一分。

李玉离却忽然收敛了怒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像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句:“晏礼,你真的要拦我吗?”

“晏礼”二字入耳,裴惊澜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他的前世之名。

三百年前,他是天界白虎神将晏礼,她是魔域黑朱雀将军颜伊。那时仙魔尚未决裂,他们曾在两界交界的忘川河畔,一起看过三千年一开花的曼殊沙华。他记得她那时总爱穿红衣,站在花海中笑起来,比花还要艳,她说:“晏礼,等这花开满忘川,我们就向天帝请旨,让两界永结同好。”

后来呢?

后来曼殊沙华还没开满忘川,天界忽然挥师伐魔,理由是魔域私藏凶物。他奉命出征,在忘川河畔与她兵戎相见。她穿着染血的红衣,质问他为何不信她,他却只握着剑,说“军令如山”。

最后,他亲手将剑刺入了她的心口。她倒下时,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像燃尽的灰烬。他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身体,才在她怀中摸到一封被血浸透的信——那是她写给天帝的陈情信,说凶物早已被她封印,求天界勿要开战。

可那时,一切都晚了。

他以元神为祭,护住了她最后一缕残魂,却也因此触犯天条,被打入轮回,生生世世背负着弑亲的罪孽。而她,残魂入魔,转世成了魔域公主李玉离,忘了前尘往事,只记得有个天界的人,欠了她一条命。

“你……”裴惊澜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她怎么会记得?她不是早就忘了吗?

李玉离看着他震惊的模样,忽然笑了,眼底却滚下一滴泪,落在滚烫的锦盒上,瞬间蒸发。“我记起来了,晏礼。”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温柔,“在你刚才握着那缕头发的时候,我就记起来了。记起了忘川的花,记起了你刺向我的那把剑,记起了……我是颜伊。”

裴惊澜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原来她都记得。

原来她每次看着他时,眼底的复杂与恨意,不仅仅是因为今生的仇怨,更是因为前世那穿心而过的一剑。

“那又如何?”他猛地抬头,眼底涌上猩红,“前世你我是敌,今生亦是!颜伊已死,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天界战神裴惊澜!”

他怕了。

他怕她记起来,怕那些被尘封的愧疚与爱意一起翻涌上来,怕自己再也狠不下心对她动手。

李玉离看着他眼底的挣扎,忽然收起了所有情绪,脸上只剩下冰冷的漠然。“是啊,颜伊已死。”她抬手,黑色的火焰瞬间将锦盒包裹,“就像晏礼也死了一样。现在的你,是裴惊澜,我是李玉离,我们之间,只有血海深仇。”

话音未落,她忽然将锦盒抛向身后的华安:“带它走!回魔域!”

华安脸色惨白,捂着流血的手臂,踉跄着接住锦盒,看向周遇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却只是咬咬牙,转身往峡谷深处跑去。

“拦住她!”裴惊澜厉声喝道。

周遇身形一动,却在迈出脚步的瞬间,被一道红色的身影挡住。

李玉离挡在了他面前,掌心的魔火熊熊燃烧,映得她的红衣如同燃尽的晚霞。“你的对手,是我。”

周遇看着她,又看了看华安消失的方向,握紧了腰间的剑。他知道自己该追上去,可看着挡在面前的李玉离,再想起方才那滴属于华安的血,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周遇!”裴惊澜的怒喝传来。

周遇猛地回神,刚要绕过李玉离,却见她掌心的魔火骤然暴涨,化作一道火墙,将整个峡谷都堵住。“今日,谁也别想过去。”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死死锁着裴惊澜,“裴惊澜,我们的账,也该算了。”

裴惊澜看着那道火墙,又看着她决绝的眼神,终于明白了。她根本没想走,留下华安引开追兵是假,故意让他们追上来,在这里与他做个了断才是真。

他握紧了剑,剑身因他过于用力而微微震颤。“好,那就算算。”

话音落,他身形一动,玄色衣袍化作一道残影,长剑带着凌厉的剑气,直刺李玉离心口——与三百年前,在忘川河畔的那一幕,一模一样。

李玉离没有躲,只是抬手,黑色的火焰在她掌心凝成一把火刃,迎着他的剑,狠狠劈了过去。

“锵——”

金铁交鸣的声音在峡谷中炸开,震得两耳生疼。剑气与魔火碰撞,激起漫天火花,落在地上,点燃了那些散落的桃花烬,瞬间燃起一片火海。

火光中,两人的身影交错,快得只剩下残影。

裴惊澜的剑招凌厉,招招致命,却总在最后一刻,偏离半寸。

李玉离的火刃狠戾,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却也在他转身的瞬间,悄然收了力道。

他们都在拼命,却又都在留情。

就像前世,他刺向她心口的那一剑,看似穿心而过,却避开了她的元神。而她,明明有机会引爆魔元与他同归于尽,却在最后一刻,收回了所有力量。

周遇站在火墙外,看着里面那两道在火光中厮杀的身影,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他想起华安临走前看他的那一眼,想起她藏在冷硬外壳下的那点柔软,忽然明白了什么。

有些债,不是不想还,是不能还。

有些人,不是不想爱,是不能爱。

就像主子和李玉离,就像他和华安。

火墙内的厮杀还在继续,剑气与魔火交织,将昏暗的峡谷照得如同白昼。裴惊澜一剑挑开李玉离的火刃,剑锋擦着她的脖颈划过,带起一缕发丝,落在火海中,瞬间烧成灰烬。

“为什么不躲?”他喘着气,声音嘶哑。

李玉离抬手抚过脖颈上的血痕,笑了笑,眼底却一片悲凉:“躲了,你又要像前世一样,愧疚三百年吗?裴惊澜,我累了,不想再等了。”

裴惊澜的心猛地一沉。

她忽然抬手,将火刃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

“不——!”裴惊澜目眦欲裂,想也没想就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把火刃。

火刃刺入他的肩胛,滚烫的魔火瞬间蔓延开来,灼烧着他的仙骨,疼得他几乎晕厥。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只是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眼底的猩红几乎要溢出来:“李玉离!你疯了吗?!”

李玉离看着他肩胛上燃烧的魔火,看着他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没疯。”她轻声说,“晏礼,这一剑,是你欠我的。现在,你还了。”

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腕,转身就往火墙冲去,掌心的魔火再次暴涨,显然是想炸开一个缺口,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裴惊澜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看着她身上那抹与记忆中重合的红衣,忽然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她不是要逃,她是要带着锁魂盒,去一个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用自己的元神,重新封印那枚魔器,就像三百年前,颜伊做过的那样。

“李玉离!”他嘶吼着,不顾肩胛上的剧痛,提剑追了上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留手。

长剑划破空气,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却不是刺向她,而是狠狠劈向那道火墙。

“轰——”

火墙应声而破,露出外面灰蒙蒙的天。

李玉离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眼底满是震惊。

裴惊澜拄着剑,站在火墙的缺口处,肩胛上的魔火还在燃烧,玄色的衣袍被烧得残破不堪,可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要走,就带着你的锁魂盒滚。”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我告诉你,李玉离,只要我裴惊澜还活着,就绝不会让你用元神去封印那劳什子魔器。”

“你想护魔域,我不拦你。”

“你想讨血债,我接着。”

“但你若敢再伤自己分毫……”他顿了顿,眼底翻涌着翻江倒海的情绪,最终却只化作一句,“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回天界。”

李玉离看着他,看着他肩胛上燃烧的魔火,看着他眼底那抹藏不住的在意,忽然觉得,三百年的等待,三百年的恨意,好像在这一刻,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笑了笑,抬手擦去脸上的泪,转身,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峡谷深处的黑暗里。

华安早已不见踪影,想来是带着锦盒先一步离开了。

裴惊澜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没有再追。

肩胛上的魔火还在灼烧,疼得他几乎站立不稳,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只是望着那片黑暗,直到再也看不到那抹红色的身影。

周遇连忙上前,想为他处理伤口,却被他拦住。

“不必。”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让它烧着吧。”

烧着,至少能让他记得,他还活着,她也还活着。

他们还是敌人,还是要继续厮杀,继续为了各自的立场而战。

但至少,这一次,他们都还活着。

还有机会,去算那些算不清的账,去还那些还不清的债。

魔域的风穿过峡谷的缺口,吹起裴惊澜散乱的发丝,带着桃花烬的气息,也带着那缕若有似无的、属于李玉离的冷香。

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很险,充满了荆棘与血火。

但他会走下去。

直到……与她再次相遇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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