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竟真是白公子当面！小女子久仰公子侠名，今日得见，实是……荣幸之至！”
“姑娘客气。”白愁飞依旧听不出太多情绪。
“不知白公子此行，欲往何处？或者说……”桃小夭话锋转得自然，“……有何打算？”
“打算？”白愁飞眉梢极轻微地动了一下，似乎对这个问题略感意外。
“是啊，”桃小夭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像白公子这般的人物，胸中所怀，眼中所望，定然不会是寻常江湖的恩怨情仇吧？这天下之大，四海之阔，总该有值得公子一展抱负的地方。”
“‘一展抱负’么……”白愁飞重复了一句，“或许吧。不过是想在这偌大的江湖之上，留下名字而已。”
“公子壮志，小女子深感钦佩。只是，江湖路远，风波迭起。单枪匹马，固然是快意恩仇，但也难免独木难支，有时……或许会错失良机。不知……”
“哦？”白愁飞终于将目光完全定格在她脸上，带着审视，“小夭姑娘似乎话里有话？”
桃小夭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小女子不才，家中长辈在这江湖上还算薄有微名，也积攒下一些微末的人脉和根基。若公子信得过小女子……”她顿了顿，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小女子或许……能为公子的宏图大业，添砖加瓦。”
“助我？”白愁飞眼神中的锐利更甚，“为何？”
“因为……”桃小夭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反而迎了上去，“小女子……欣赏公子的抱负。更欣赏……公子的才情与风骨。”
白愁飞唇角微不可察地一扬，那弧度极浅，与其说是笑意，不如说更像一丝玩味。“才情？风骨？姑娘与我，萍水相逢。何以见得？”
“直觉。”桃小夭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
白愁飞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驻了片刻，终是忍不住，低沉的笑声从喉间逸出，“小夭姑娘，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吐出两个字：“……确实有趣。”
有趣？这算什么评语？桃小夭心弦微不可察地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
“姑娘好意，白某心领。”白愁飞脸上的那点兴味迅速敛去，声音也沉静下来，恢复了拒人千里的淡漠，“只是，白某独行惯了，既不喜结盟，更不屑受人驱策。”
果然……还是这样。桃小夭张了张口，想再争取：“白公子……”
“姑娘不必多言，我意已决。”白愁飞语意坚决。
“……好吧。”争辩无用，桃小夭吸了口气，终是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垂落，像帘子般遮住了眼底瞬间黯淡下去的光。
船舱里静了下来，只听得见舱外水声潺潺，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就在桃小夭认定再无希望时，白愁飞的声音却毫无预兆地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不过……”
桃小夭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点光亮，直直看向他。
“……多个朋友，总归不是坏事。”白愁飞迎着她的目光，语气平缓，“姑娘这船，可是往京城去？”
“京城？”一直安静旁听的温柔听到这两个字，眼睛倏地亮了，雀跃道：“哇！京城！那我们能一起去吗？”
王小石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对桃小夭露出个歉意的笑容：“恐怕不行……我们还得先绕道去一趟苦水镇。”
“哦……这样啊……”温柔脸上的兴奋瞬间垮了下来，肩膀也耷拉了，撅着嘴，小声嘀咕着什么，垂头不语了。
“江湖路远，若是有缘，总会再见的。”桃小夭见状，温和一笑，打圆场道。说着，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再次落回白愁飞身上。
“不错，正是要回京城。”她坦然迎视，“怎么，白公子也对那繁华之地，亦有兴趣？”
白愁飞的视线，并没有在桃小夭那张脸上过多停留。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投向窗外，“京城……”
“白公子，”桃小夭的声音适时响起，“不瞒您说，小夭这次回京，确实有桩要紧事。若是公子不嫌弃……”她顿了顿，目光在白愁飞脸上逡巡片刻，“小夭觉得，你我或许可以……搭个伴，走一程。”
“搭伴？”白愁飞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桌面上“笃笃”轻叩，“桃小夭姑娘，不妨把话说透。你我之间，有什么‘搭伴’的必要？”
“白公子的大名，江湖上谁人不知？您的手段，更是让人佩服。”桃小夭毫不退缩地迎上他审视的目光。
“至于小夭呢，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在这京城的水里，被呛过几口，也侥幸认得了几张脸，知道了哪是深水，哪是浅滩。”
“你我若能携手，这京城看似一潭死水，未必就不能被咱们……搅出些真东西来！”
白愁飞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听起来，是有点意思。”他身子向后，闲适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不过，我白愁飞，凭什么信你？”
“就凭‘桃小夭’这三个字。江湖路远，小夭的名字，还值几分薄面，从未失信于人。”
“更何况，小夭信得过白公子的眼力。您这样的人物，不会看错人，更不会……让自己吃亏。”
“哈哈！哈哈哈哈！”白愁飞突然向后仰去，放声大笑，“好！好个伶牙俐齿的桃小夭！有趣，当真有趣！”
笑声一收，他身子猛地前倾，“好！这合作，我应了！”
“但是——”他话锋陡然一转，“合作归合作，我白愁飞，从来不替人抬轿子。这盘棋，得我来下。”
他紧紧盯住桃小夭的眼睛，“你，要听我的。”
桃小夭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那是自然。小夭往后行事，一切唯白公子马首是瞻。”
“痛快！”白愁飞脸上这才露出真正的笑意，他端起了桌上的酒杯。“如此，便预祝我们……”他拖长了尾音，“旗开得胜！”
“预祝我们，旗开得胜！”桃小夭也端起酒杯，毫不迟疑地迎了上去。
“咳、咳……”旁边，王小石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气氛变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那个……大白，小夭姑娘，你们说的这个‘合作’……到底是要做什么呀？”
“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打听！”温柔立刻横了他一眼。
“我……”王小石委屈地瘪了瘪嘴，伸手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我就问问嘛……”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桃小夭笑盈盈地转过头，“我和白公子一见如故，性情相投，打算合伙在京城里头，找点小营生做做，混口饭吃。”
“做营生？”王小石眼睛瞪大了些，“什么营生？是……是卖糖人？还是开个面摊？”他实在想不出这两个画风迥异的人凑在一起，能做什么正经买卖。
“这个嘛……”桃小夭俏皮地眨了眨眼，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哦……”王小石抓了抓后脑勺，还是一头雾水，只好闷闷地应了一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