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追，我早就栽了

康王府朱漆大门缓缓打开，管家躬身站在门侧，“圣手慢走，王爷吩咐了，改日定当再备重礼，亲自登门道谢。”

桃小夭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抬步跨过高高的门槛。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夕阳的余晖给街道两旁的屋檐镶上了一道模糊的金边。

她站定轻轻吸了口气，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街对面。

然后，她就顿住了。

街对面，靠着斑驳的墙根，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本该是雪白的衣衫，如今却沾满了灰尘皱巴巴的，像是好多天没换过。头发也乱了，几缕发丝垂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显得有些憔悴和……狼狈。

他就那么靠着墙，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王府的大门，像一尊固执的望门石。

是白愁飞。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这副模样？

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撞了她心口一下，那天她被急匆匆请进王府，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细想其他。后来一头扎进救治康王的忙碌里，白天黑夜连轴转，更是忘了身外事。

对了，她给那个孕妇剖腹产的时候，好像听温柔提过一嘴，说金风细雨楼的苏楼主派人来传话，请白愁飞和王小石过去，他们没立刻走，说是等手术做完。

算算日子，从她进王府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天了。

他……难道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王府的守卫换了一班又一班，街上的行人来了又去，日升月落了五次。他就一直站在这里？

桃小夭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她迈开步子，朝着街对面走去。白愁飞显然也看见了她，他原本靠墙的姿势微微一变，环抱的双臂也放了下来，那双总是带着锐利和审视的眼睛，此刻直直地看着她。

桃小夭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两人隔着一步的距离，互相看着，谁也没先开口。

他瘦了些，眼下的乌青很重，嘴唇也有些干裂，那张总是带着一丝桀骜和冷淡的俊脸，此刻写满了风尘仆仆的倦意。

桃小夭看着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看着他皱巴巴的衣角，看着他眼里清晰的红血丝。心里那点酸涩，慢慢涨大，堵得她喉咙发紧。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落满灰尘的衣袖，然后，指尖向上，停留在他的脸颊旁，抚过那有些刺手的胡茬。

“傻子。”

下一刻，她踮起脚尖，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白愁飞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有这个动作。

桃小夭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那里有阳光晒过的味道，混杂着几日未曾打理的尘土气。他的身躯很硬朗，隔着几层布料也能感受到那份紧绷。她抱得很用力，仿佛想把这些天他等在这里的每一分固执、每一丝疲惫，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能感觉到他僵硬的身体在她的拥抱下，似乎极其缓慢地、极其细微地放松了一点点。街上的风吹过，扬起她鬓角的碎发，轻轻扫过他的侧脸。

桃小夭松开手，退后半步看向白愁飞，“走吧。”桃小夭声音有点哑，她没问他为什么等，也没问他这几天怎么过的。有些事，不用问。她伸出手，指尖掠过他微凉的手背，然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白愁飞的手指动了动，反握住她。他的掌心粗糙，带着薄茧，还有这几天等待留下的凉意，却很用力。

两人并肩，朝着宇宁府的方向走去。

街道两旁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铺在青石板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响。

桃小夭侧头看了他一眼，他下巴上的青茬在灯光下看得更清楚了，她想，回去得先让他好好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刮刮胡子。

推开宇宁府的大门，院子里也是一片安静。月光洒在院中的石桌石凳上，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饭菜香气。

“你们可算回来啦！”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桃小夭循声望去，只见王小石和温柔正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温柔快步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担忧：“小夭姐姐，你没事吧？这都五天了，担心死我们了！”

王小石也走了过来，目光落在桃小夭身上，“回来就好。”

然后，两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定格在桃小夭和白愁飞紧紧牵在一起的手上。

温柔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O”型，看看桃小夭，又看看白愁飞，再看看他们牵着的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王小石也是一脸错愕。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桃小夭迎着他们惊愕的目光，反而笑了起来。她晃了晃和白愁飞牵着的手，大大方方地举到两人面前。

“看什么看？”她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丝戏谑，“没见过美女配英雄啊？”

温柔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指着他们交握的手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们…这是……”

“字面意思。”桃小夭笑容更盛，侧头看向身边的白愁飞，眼波流转，“从今天起，本姑娘决定了，要倒追小白。”

这话一出，不光是王小石和温柔，连白愁飞自己都愣了一下。他侧过头，看着桃小夭脸上狡黠的笑容，耳根悄悄地、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那抹红色，从耳根蔓延到脖颈，在他略显苍白的肤色映衬下，格外明显。

王小石像是被呛到了一样，猛地咳嗽了两声，看着桃小夭，又看看白愁飞泛红的耳朵，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温柔则是彻底傻眼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

就在王小石和温柔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桃小夭在开玩笑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白愁飞动了。

他没有松开桃小夭的手，反而伸出另一只手臂轻轻一带，就将桃小夭揽进了怀里。

桃小夭猝不及防，鼻子撞在他硬实的胸膛上，闻到他身上尚未散去的尘土气和淡淡的阳光味道。

白愁飞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虽然耳根还是红的，但眼神却异常认真，他看向王小石和温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

“不用追。”

他顿了顿，目光回到桃小夭的发顶，揽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一些。

“我早就栽了。”

这下，轮到桃小夭脸红了。刚才还大大方方宣布要倒追人家的姑娘，此刻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红。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敲得她耳膜发烫。她下意识地往白愁飞怀里缩了缩，把脸埋进他的胸膛，不敢去看王小石和温柔那两双写满了震惊和八卦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