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公馆的西洋镜厅里,李一桐的银针正将密信绣进鸳鸯戏水枕套。镜中无数个田曦薇在试穿嫁衣,金线牡丹在猩红缎面上绽开,每个花瓣尖都藏着一枚德制子弹的尺寸图。
"明日合卺酒要过六道银针试毒。"全福夫人将和田玉如意压在李一桐绣绷上,"新娘子若是少了半根头发丝..."铜盆里的凤仙花汁突然沸腾,映出六姨太在廊下焚化陪嫁清单的剪影。
子时的更鼓擦着脊梁骨爬过窗棂,田曦薇掀开喜被,露出满床肢解的留声机零件。她将合欢酒浇在齿轮上,紫红液体顺着发报机导线流成诡异符咒:"巡抚的迎亲队带着克虏伯迫击炮来,我们要让这些铁牡丹开在端方寿宴上。"
李一桐剥开嫁妆金镯的珐琅层,内壁赫然蚀刻着江南制造局暗道图。当田曦薇用火钳夹住金器投入坩埚,熔化的金液在石膏模具里凝成子弹头,她们在翻滚的铜汁里看见彼此变形的笑脸。
"父亲给我选的良人..."田曦薇突然拽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透过蕾丝衬衣撞击掌心,"是江南制造局总办的嫡孙,上月在四马路的书寓杀了三个清倌人。"
五更天,李一桐在祠堂描金时,将硝酸甘油混入描红朱砂。田曦薇的牌位提前立在祖宗龛上,她借着添灯油的动作,把微型雷管塞进长生烛芯。烛泪滚落烫穿族谱时,六姨太的尖叫刺破晨雾——所有金器陪嫁都变成了子弹模具。
未时迎亲唢呐响起,田曦薇盖头下的怀表开始倒计时。当李一桐作为送嫁娘扶她上轿,陪嫁箱底的撞针装置因颠簸启动。她们交叠的掌心全是汗,在对方手腕内侧画着同样的坐标——端方寿宴所在的味莼园。
变故发生在青庐交拜时。巡抚掀开盖头的刹那,田曦薇的珍珠头面突然炸裂,三百颗南珠滚落红毡。她借着捡拾的动作,将最后一枚金子弹塞进李一桐的缠腰锦带。铜盆里突然腾起的火焰吞没合卺酒,那是李一桐倒进去的磷粉在作祟。
"新妇秽气冲了喜神!"全福夫人惊呼未落,田曦薇已撕破霞帔露出绑满雷管的束腰。她在漫天飘落的《女界钟》传单中跃上宴席,将滚烫的枪管抵住巡抚太阳穴:"诸位可知新娘子的肚兜能装多少克火药?"
爆炸声响起时,李一桐正用嫁妆箱里的德国钢材磨制刺刀。她看着田曦薇在硝烟中扯断缠臂纱,燃烧的绸缎裹着子弹射穿端方的黄马褂。当她们背靠背退向味莼园的玻璃花房,田曦薇染血的指甲在她后颈画了个带箭头的木槿花。玻璃穹顶的裂痕在月光下织成蛛网,田曦薇后颈的木槿花箭头渗着血珠。李一桐用嫁衣碎片包扎她锁骨伤口时,发现那些曾用朱砂绘制的密码数字正在渗血——这是她们在蒸汽机房约定的感染信号。
"往孔雀蕨丛里退。"田曦薇咬断缠臂纱,将火药撒在鹤望兰叶片上。追兵的灯笼扫过时,她们看见六姨太的翡翠护甲反光——那上面新镶的碎玻璃,正是婚礼爆炸时从花房飞溅的残片。
李一桐的蓝莲花烙痕突然发烫,这是田曦薇用镜片聚焦月光发送的摩斯密码。当她按着指引掀开热带睡莲缸,腐臭的泥沼里沉着整箱雷酸汞。田曦薇浸血的指甲抠开防水匣,露出她们在第七章改造的发报机零件。
寅时的露水凝在枪管上,李一桐用金箔地图裹住田曦薇骨折的左手。当追兵踩中她们布置的捕蝇草陷阱——那些浸泡过箭毒木汁液的钢齿——惨叫声惊醒了暖房所有含羞草。闭合的叶片间,她们看见巡抚的尸首正被食人鱼蔓藤吞噬。
"用这个。"田曦薇突然扯下玻璃穹顶的棱镜,将晨曦折射成七色光剑。在追兵被强光致盲的瞬间,李一桐看见她耳后浮现用特殊药水写的数字——正是断镯金箔上江南制造局的坐标。
逃亡到地下酒窖时,田曦薇的洋装衬裙已成血衣。李一桐用烧酒冲洗她肋间的铁片伤,发现伤口里嵌着半枚珍珠——正是婚礼上炸裂的头面遗珠。当镊子拔出珍珠瞬间,田曦薇咬住她肩头旧疤,血腥味中混着奇怪的甜香。
"他们在子弹涂了鸦片膏..."田曦薇瞳孔开始涣散,却挣扎着解开束腰。染血的鲸骨里藏着微型胶卷,显影后是端方与十一国签订的《禁女学条约》。李一桐用棱镜将地窖气窗的光折射到墙面,终于看清条约附件里用隐形墨水写的处决名单——首行赫然是田曦薇的拉丁文名字。
午时的追捕声逼近时,她们撬开陈年葡萄酒桶。在酸涩的酒液里,田曦薇用伤口渗出的血,在李一桐掌心画下慕尔堂废墟的暗道图。当追兵的火把照亮橡木桶缝隙,她们在窒息的深吻中共享最后一口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