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的10月，北平的秋雾像浸了墨的棉絮，裹着潮湿的气息钻进西牌楼的青石板缝。沈昭立在新月饭店门前，指尖掐进掌心，自昨夜接到烫金请柬，袖中罗盘碎片便如活物般跳动，此刻隔着三层绸缎，仍能感受到那抹灼烫沿着腕骨攀爬。
朱漆大门 “吱呀” 裂开半道缝，西洋座钟的报时声里，黑瞎子的墨镜率先撞进视线。他身着墨色马褂，暗纹在门内灯光下泛着冷金，正是诚亲王府失传已久的麒麟踏云纹，而腰间那枚听风玉，正随着他的步伐轻触玉佩扣，发出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蜂鸣。
“沈老板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他抬手替她拂开鬓角碎发，指尖掠过她耳垂时，刻意加重了力道，“二楼西南角有三个汪家探子，袖口绣着蛇首纹——和沉龙冢的焚书阵同出一源。”
沈昭垂眸避开他灼灼的视线，却在低头时瞥见他马褂第三颗盘扣下的枪套，那是德国鲁格P08的枪套，她在快穿世界第47个小世界见过，当时的佣兵队长正是用这把枪轰开了德军战俘营的铁门。“齐先生倒是消息灵通。”她刻意咬重“齐”字，“听说您在德国留学时，还得了个‘黑瞎子’的外号？”
黑瞎子的墨镜滑下三分，右眼尾红痣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沈老板连这都知道？当年在慕尼黑黑市，他们说我戴墨镜像瞎子，偏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里数清对手有几颗蛀牙” 他忽然凑近，雪松混着硝烟的气息扑进她鼻腔，“包括您在快穿世界救的那位佣兵队长，左后槽牙缺了半颗。”
沈昭猛地抬头，却见他已恢复慵懒笑意，折扇“啪”地展开，遮住半张脸：“进去吧，洛书残页要登场了。”
大厅穹顶的水晶吊灯将众人身影切割成碎金，沈昭跟着黑瞎子穿过铺着波斯地毯的长廊，鞋跟碾碎几片早落的梧桐叶。二楼回廊传来皮鞋跟敲击栏杆的声响，她袖口的罗盘碎片突然发烫，顺着热源望去，三个灰衣人正围在三号包厢门口，其中一人抬手时，袖管滑落露出半截蛇形纹身。
“三号包厢，汪家‘蛇首堂’的人。”黑瞎子的折扇轻点她手腕，看似随意的动作实则用听风辨位锁定了对方的穴位，“等会儿拍卖时，劳烦沈老板帮我盯着他们的手势——德国情报局的摩尔斯电码，和汪家的手势暗语，在三短一长时会有重叠。”
拍卖台的天鹅绒幕布倏地拉开，洛书残页躺在雕花银盘上，边缘焦黑处显露出“沉龙”二字。沈昭的罗盘碎片剧烈震动，几乎要挣出袖口，却被黑瞎子突然覆上的手掌按住：“别慌，残页上的星图，和你在沉龙冢画的地宫平面图第三层，差了三个方位。”
她抬头，撞上他墨镜后的视线，那里映着她微乱的鬓发，以及远处张启山按在黑金古刀上的手。这位九门提督今日穿着藏青长衫，袖口却露出半截军装，腰间挂着的青铜令箭，正是当年在沉龙冢地宫见过的九门信物。
“各位，此乃前朝洛书残页，记载着古沉龙冢的方位星图”拍卖师的话音未落，二楼传来玻璃碎裂声。黑瞎子的折扇“唰”地指向西北方：“汪家探子动手了，目标是残页左上角的‘镜渊’二字。”
张启山的黑金古刀已出鞘，刀刃映出包厢里跃出的三道灰影。黑瞎子却突然抬手竞价：“十万大洋。”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哗然，这是普通古董的百倍价格。
“齐先生好大的手笔。”张启山收刀入鞘，目光落在他马褂暗纹上，“这麒麟踏云纹，倒是与我在东北见过的张家古楼基石，有七分相似。”
黑瞎子摘下墨镜，任由吊灯光芒洒在失明的双眼上：“佛爷好眼力。十年前在柏林，我有位姓张的朋友曾说，这是张家外门弟子为皇室设计的护墓纹。” 他刻意停顿，指尖划过听风玉，“不过比起护墓，在下更擅长破墓。比如当年在慕尼黑，用德国爆破术炸开普鲁士王陵的地宫时，里面的石棺纹样，倒和这残页的星图有些渊源。”
沈昭心中一凛。她记得快穿世界的历史修正点，普鲁士王陵地宫确实藏着东夏镜渊的碎片，而黑瞎子提到的那位“姓张的朋友”，必然是张起灵。此刻他暴露德国经历，既是对张启山的试探，也是在向汪家传递混淆信息。
“十二万大洋。”三号包厢传来阴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黑瞎子侧耳细听，忽然轻笑：“汪家的朋友，怕是记错了沉龙冢的方位吧？残页上的‘天枢星位’明明在东北偏北，你们却盯着西南角，莫不是当年在沉龙冢吃的朱砂傀儡，坏了脑子？”
全场哗然。沈昭看见灰衣人首领的手指在栏杆上连敲三下，正是德国情报局的“撤退”暗号。黑瞎子的折扇再次点向她手腕，这次附上了三道短力，正是摩尔斯电码的“三短”，对应中文“走”。
拍卖会在混乱中暂停，黑瞎子拽着沈昭拐进后厨暗巷。潮湿的墙根下，他扯开马褂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听风纹刺青——与沈昭的羊脂玉佩背面纹路完全一致。
“方才在台上，佛爷提到的张家古楼，地基用的是镜渊陨铁。”他摸出半块磨损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1915年的柏林地图，“那年我和小哥（张起灵）在洪堡大学图书馆，从东夏残卷里拓下了这个星图——和你罗盘碎片的背面，是不是很像？”
沈昭掏出罗盘碎片，借着巷口路灯望去，碎片边缘的缺口，竟与怀表内侧的星图凹角严丝合缝。更令她心惊的是，怀表背面刻着极小的“齐暄”二字，正是她在快穿世界第 137 个小世界，刻在搭档婚戒上的名字。
“你究竟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忽然抓住他手腕，触感上的薄茧与记忆中重叠，“在沉龙冢推开你的时候，还是在德国第一次见到罗盘碎片？”
黑瞎子反握住她的手，将碎片按在听风玉上，两种温热在掌心交融：“第一次在王府地宫，你踢开第三块青砖时，碎片的荧光映在你眼底——那是我在德国梦见过的场景。后来在慕尼黑黑市，我淘到半块罗盘，背面刻着‘沈’字，就知道你总会来找我。”
巷口传来汽车引擎声，黑瞎子的墨镜突然反光：“汪家的车在东巷口，三辆福特A型，装备了德军MP18冲锋枪。”他将怀表塞进她掌心，“劳烦沈老板回拍卖会拖住佛爷，我去会会这些老朋友，顺便，把他们车胎的气放了。”
沈昭望着他消失在雾中的背影，指尖抚过怀表内侧的星图。原来早在十年前，在她尚未穿越的时空里，黑瞎子就已循着碎片的痕迹，在中西方的古墓间穿梭，为这场跨越时空的相遇，铺就了每一块青砖。
当沈昭回到拍卖厅时，张启山正盯着残页出神。她故意露出半截羊脂玉佩，玉佩边缘的听风纹在灯光下一闪：“佛爷可曾见过与此纹相关的器物？”
张启山的瞳孔骤缩：“此乃张家双生契的纹路，传说只有命定之人才能集齐两半。” 他忽然压低声音，“齐先生的马褂暗纹，与张家外门的护墓纹虽像，却多了道凤凰尾羽——那是皇室旁支才能使用的纹样。”
沈昭心中剧震。诚亲王府属皇室宗亲，而张家外门向来只服务于皇族，这暗纹正是齐暄母族与张家羁绊的证明。她忽然明白，为何听风玉能与罗盘碎片共振，为何黑瞎子总能在时空乱流中找到她——他们的血脉，早在百年前就被镜渊绑定。
“十五万大洋！”黑瞎子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他竟从汪家探子手中抢过话筒，墨镜歪戴在鼻梁上，“各位，这残页上的星图，少了最重要的‘双脉归位’标记” 他抬起手，掌心映着沈昭碎片的荧光，“而在下，恰好知道这标记该补在哪里。”
全场寂静。沈昭看见张启山的手按在腰间令箭上，而三号包厢的灰衣人已消失不见， 黑瞎子的德国爆破术，此刻想必正在东巷口制造混乱。她忽然轻笑，举起羊脂玉佩：“齐先生既然知道，不如说与大家听听？”
黑瞎子望着她，墨镜后的双眼映着两片荧光——一片来自她的碎片，一片来自他的听风玉。他忽然收敛笑意，郑重道：“沈老板可知，这双脉归位之处，正是百年前你我初遇的沉龙冢？”
话落，罗盘碎片与听风玉同时发出清鸣，两道荧光在拍卖厅上空交织，竟在空中拼出半幅沉龙冢星图。张启山的令箭 “当啷” 落地：“原来，九门的预言，早已写在你们的命数里。”
雾色渐浓，新月饭店的鎏金招牌在远处若隐若现。沈昭摸着掌心发烫的碎片，忽然想起黑瞎子在暗巷说的话：“在德国时，小哥常说，镜渊的裂隙只会为双脉者打开。现在我才明白，所谓双脉，从来不是血脉，而是......”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她手腕的胎记，“你看我的眼神，和我看你的眼神，在时空乱流里，从来都是同频共振。”
此刻，拍卖厅的水晶吊灯突然熄灭，唯有两道荧光仍在交织。沈昭知道，这是镜渊的呼应，是跨越百年的时空锚点，正在新月饭店的暗纹里，正式扣合。而齐暄，这个在德国被称为“黑瞎子”的男人，正用他独有的方式，将她的命运，再次系紧在镜渊的裂隙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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