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别打我我求你们了
盛夏的蝉鸣聒噪地穿透教室玻璃时,我攥着月考成绩单的手已经被汗水浸透。鲜红的68分像一道灼烧的伤口,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这是我转学后第一次考试失利,更糟糕的是,母亲昨天刚把下学期的补习费交给我。
放学铃声响起的瞬间,我鬼使神差地躲进了学校仓库。潮湿的霉味混着旧纸箱的气息扑面而来,墙角堆积的废弃课桌椅仿佛沉默的证人,见证着我越来越糟糕的生活。自从父亲生意失败离家后,母亲在餐馆端盘子的每一分钱都沉甸甸的,而我却辜负了她的期待。
"找到你了!"刺耳的女声撕破黑暗。仓库铁门被猛地推开,阳光像利剑般射进来,刺得我下意识抬手遮挡。三个女生抱着胳膊走进来,为首的林小满踩着十厘米的厚底鞋,金属链条包重重砸在纸箱上,发出闷响,"装什么可怜?听说你妈在'老地方'当服务员?"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这个只有我和阿野知道的秘密,怎么会...
"没钱还学人装清高?"林小满扯住我的马尾辫,将我从纸箱堆里拽出来。我膝盖重重磕在铁架上,疼得眼前发黑。她身后的两个跟班已经开始翻我的书包,补习费的信封被抖落出来,在地面上划出惨白的弧线。
"哟,有钱报补习班,没钱孝敬我们?"林小满捡起信封,抽出里面的钞票在我面前晃悠,"不如让我们帮你'保管'?"她尖锐的指甲掐进我胳膊,我疼得倒抽冷气,却不敢挣扎。仓库外隐约传来同学们的谈笑声,可没人会注意到这个被遗忘的角落。
就在我绝望之际,仓库铁门再次被撞开。剧烈的声响惊飞了梁上的麻雀,灰尘簌簌落在我们头上。阿野撑着门框大口喘气,黑色T恤被汗水浸透,额前碎发黏在皮肤上,显然是跑了很远的路。
"放开她。"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右手还握着半截从工地捡来的钢筋。林小满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尖锐的笑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辍学生!怎么,要来英雄救美?"她故意将"辍学生"三个字咬得很重,身后跟班也跟着阴阳怪气地笑起来。
阿野的喉结动了动,握着钢筋的手青筋暴起。我突然想起他昨天在电话里说"最近接了夜班搬运",此刻他眼底的血丝和疲惫的神态,让我心里泛起酸涩。我拼命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快走,却见他已经大步跨进来。
"最后一次警告。"阿野将钢筋重重砸在地面,铁锈粉末飞溅到林小满的白色运动鞋上。林小满脸色骤变,扬手就要扇他耳光,却被阿野精准抓住手腕。她疼得尖叫,身后两个跟班抄起扫帚就要冲过来。
混战在狭小的仓库里爆发。阿野用身体护住我,钢筋与扫帚碰撞的闷响、咒骂声、尖叫声交织在一起。我看到他背上被扫帚划出的血痕,看到林小满指甲在他手臂抓出的淤青,喉咙像被塞进一团棉花,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别打了!我给钱!都给你们!"我突然挣脱阿野的保护,扑过去抢过林小满手里的信封,将钞票胡乱塞进她包里。林小满愣住了,阿野也停止了动作,整个仓库陷入诡异的寂静。
"早这样不就好了?"林小满甩了甩被抓红的手腕,趾高气扬地转身,"下次记得主动点。"她的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清脆的声响,铁门重新被关上的瞬间,阳光又被隔绝在外。
仓库重新陷入黑暗,我蹲在地上无声哭泣。阿野在我身边坐下,粗糙的手掌轻轻拍着我的背。"对不起..."我哽咽着说,"你身上都是伤..."他却笑了,带着几分自嘲:"在工地搬砖可比这疼多了。"
月光从仓库的小窗斜射进来时,我们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阿野执意送我回家,路上他突然说:"其实我...一直在学校附近。"我诧异地抬头,看到他耳尖泛红,"怕你出事。"
夜风卷起路边的落叶,在我们脚边打着旋。我突然意识到,原来那些无人知晓的恐惧时刻,都有他默默守护的身影。而这份笨拙又坚定的守护,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人安心。当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时,我在心底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能保护他的人。